陸翡之真的不能在這個時候,遠離朝鳳,陪他去飲雪城。
謝眠說完之後,陸翡之沉默了很久,胸膛起伏,倉促地丟下了一句“我不同意”,就甩手回屋了。
謝眠沒有追過去,他知道,陸翡之會想明白的。
……
半夜,意料之中的敲門聲響起。
謝眠拉開房門。陸翡之抱著枕頭被子,正站在外麵。
沒等謝眠說話,陸翡之就悶不吭聲地從門縫裡擠了進來。謝眠已經習慣了隻睡在床的半邊,所以陸翡之也不用做什麼,隻是把自己的被褥在旁邊鋪好。
他全程都不說話,就這麼悶不吭聲地躺好,就好像這些天的分開都不存在,他們還和過去一樣。
謝眠越過陸翡之,想要躺回他的位置,卻突然從背後被陸翡之緊緊抱住。
謝眠心底一顫,但是沒有掙開。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卻仿佛識情知趣一般,停留在床前,將黑暗的角落留給他們。
陸翡之的臉埋在謝眠脖頸,輕聲道:“我不想讓你去。”
謝眠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非常理智的人。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們分開幾年,各自去成長,才是最好的選擇。而且,他們分開的這一段時間,也剛好可以再認真地考慮一下彼此的關係。
但在這一瞬間,聽著陸翡之悶悶的聲音,謝眠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他開始難以自抑地想:其實也不是非得現在去。
可以再等一等。等師父養好傷,等一等有沒有彆的辦法……
“但我也知道,我這個想法很自私。我以前,也經常把你丟下,自己去除魔曆練。怎麼輪到你要去做自己的事,我就隻想著我自己,來為難你呢?”陸翡之聲音很悶,“我隻能決定我自己的去留,不能決定你的。”
他讓宋微聲鍛的那把刀,或許能幫謝眠重新拿起刀,卻不能從根本上,治愈謝眠的經脈。
他既然沒辦法解決問題,就沒資格去攔著謝眠。
“阿眠,對不起。我今天不該甩手就走。”陸翡之緊緊地摟著謝眠。這些天,他做過不少旖旎的夢,但是此刻心上人就在他懷裡,他卻生不起半點彆的心思。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隻是生我自己的。”
因為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就算謝眠說“好”,同意他跟著去,等他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之後,也還是沒辦法去的。
他真的很喜歡謝眠,一想到要分開那麼久,就覺得心要被撕開一樣。但有些事,不是隨便你怎麼高興,就可以怎麼做的。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將朝鳳城與父母拋在腦後。他已經不是任性的小孩子了。
“你不想讓我覺得,是我自己選擇了大局,丟下了你。所以才那麼說。”
這樣,陸翡之好像就不用去做艱難的決定和取舍,隻需要把所有分彆和無能的悲傷痛苦,都遷怒到謝眠頭上去。
謝眠並不轉過身,就這麼靠在陸翡之的懷裡,輕聲道:“我隻是覺得,你留下來比較合適。”
陸翡之輕輕“嗯”了一聲,語氣帶著刻意的輕鬆:“其實也沒多久,三五年而已。我可以每天給你寫信。說不定中間尋到機會,我還能去看你。”
對修道者漫長的生命來說,三五年確實不算什麼。但和心上人分彆,哪怕一個月,也是足夠艱難的時光。
他絮絮叨叨地和謝眠說著話,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著說著,好像真的也沒那麼難過了。
甚至還勉強想起來點好的地方。
陸翡之氣鼓鼓地“哼”了謝眠一聲:“你總是想這個,想那個,懷疑我是一時興起,懷疑我是色迷心竅,懷疑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太久,產生了錯覺。彆以為我都不知道。”
反正,現在也要分開了。再裝傻,也沒意思了。
陸翡之喃喃道:“等三五年回來,你就不會再懷疑了吧?”
說不定那時候,他的毛也換完了。直接就把人帶回來合籍。
謝眠沒有說話。他現在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安靜地聽陸翡之說。
陸翡之今晚話特彆多,還腦洞大,時不時患得患失:“萬一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我怎麼辦?”
謝眠有點無奈:“不回來我去哪兒啊?”
陸翡之語氣居然有點認真,略帶哀怨:“鐘家人肯定願意讓你留下。說不定這幾年就使勁打感情牌,到時候你就忘了我是誰了。我從你麵前走過去,你都認不出來。”
謝眠:“……沒事多練功,少看點話本子。”
他忘了誰,也不能忘了這麼能纏人的少爺。
陸翡之突然把謝眠翻了過來,語氣嚴肅:“為了避免這種事發生,我決定做一件事,讓你一直記得我。”
“唐逸然說,生平兩大事,吃飯和睡覺。我來不及學會做飯,隻能在另一方麵下功夫了。”
謝眠一怔,琢磨完這句話,腦子裡頓時“嗡”了一聲!
自從察覺到陸翡之的心思,謝眠就一直注意和陸翡之保持距離。
但今夜陸翡之突然過來,和他同睡一床,摟著他,謝眠當時心裡都是離彆愁緒,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此刻,謝眠突然就覺得,他好像和陸翡之挨得太近了。
他們幾乎鼻尖對著鼻尖,氣息在黑暗中交織在一起,彼此的瞳孔裡隻映出對方的臉。
謝眠心底混沌又掙紮。如果是其他時候,他一定會立刻推開陸翡之。他們無論如何,關係都還沒到那一步。離彆前,就因為一時衝動,做出這種事,太荒唐了……
但是今晚,翡之好像很不安……如果不那麼過火,隻是親一下的話……
陸翡之動了動。
謝眠屏住呼吸,微微揚起了臉。
然後陸翡之與他擦麵而過,坐起身,大聲宣布:“我要用我之前換下來的絨羽,給你做一個枕頭!”
雖然他原型小,但羽毛褪下來,是可以變大了。一點點攢了這麼多年,做個枕頭綽綽有餘。
這樣阿眠每天睡覺的時候,就會想起他!而且隻是縫個枕套,把羽毛塞進去,不存在搞砸的可能性。這個主意簡直完美!
陸翡之有點得意地看著謝眠:“怎麼樣?”
謝眠停頓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陸翡之的狗頭:“……算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