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嵐剛醒沒多久,正暈頭轉向地靠在床邊的大迎枕上,她生的兩個討債鬼便找上門了。
陸鶯進了屋子,把廣袖中藏著的小雀丟在被褥上:“娘,我和陸大寶來看你。”
陸翡之如今傻乎乎的,又沒有自保之力。謝眠為了保護他,一直對外宣稱失蹤。好在陸翡之幼年時的模樣,也確實跟丹雀成體有很大的差異,一般誰也聯想不到一起。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陸翡之的自由活動範圍就限製在謝眠住處附近。若想去其他地方,要麼是謝眠帶他,要麼是陸鶯帶他。
陸嵐完全沒有一個做母親的自覺,見陸翡之被陸鶯倒的搖頭晃腦,哈哈笑了兩聲,還壞心地戳了戳。
陸翡之懶得理她們,有些憂鬱地落在一旁的架子上。
陸嵐問兒子:“乾嘛沒精打采的?”
陸翡之垂著頭,“啾啾”叫了兩聲。
他發現了,他的道侶,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騙子。嘴上答應地好好的,其實根本沒打算帶他一起去。因為他昨天突然興起,去檢查他們的行李,發現謝眠把他的那部分,都偷偷拿出來了。
陸鶯抿抿嘴,沒說話。
倒是陸嵐,懶洋洋道:“想去就去啊。他不帶你,你不能偷著去嗎?”
陸翡之又“啾啾”了兩聲。
謝眠身上有他的尾羽,他若偷偷跟在謝眠附近,謝眠能立刻感覺到。
陸嵐想了想:“這個也簡單……”
陸鶯忍不住打斷了陸嵐,顫聲道:“娘,陸大寶現在才兩三歲。”
“這件事是阿眠做錯了。翡之隻有兩三歲,所以他的決定就不重要了嗎?”陸嵐收起來笑容,認真道,“如果他現在不是兩三歲,而是二三十歲,你覺得他的選擇會改變嗎?”
陸鶯著急:“這怎麼能一樣呢?”
如果陸翡之現在是二三十,彆說他要陪謝眠一起去,就算他打算立刻自己去單挑魔主,陸鶯也不攔他。
可是現在才這麼小,他知道什麼啊。
而且……
“去了有什麼用!又幫不上忙,阿眠哥還得照顧他!”
陸嵐托著腮,眼神悠遠:“但不是所有的事都必須有用啊。”
翡之對阿眠的意義,也絕不是能不能幫得上忙,需不需要照顧這麼簡單,就能判斷。
“算了你這種沒道侶的不懂!兒子過來!娘給你個好東西!”陸嵐招招手,把陸翡之叫到了跟前,給了他兩枚發著微光的花籽兒,悄聲道,“你吃一枚,給阿眠吃一枚,然後在他要走的前一天夜裡,選一樣阿眠肯定要帶的東西,施個最簡單的轉化咒。最簡單的轉化咒你應該能用吧……”
“阿眠感應不到你,也看不出你的變化,但你用的咒太簡單,彆的修士都能看出來。所以你記得選個不起眼的物件……”
……
天亮了。
謝眠起身,戴上發冠,佩刀,照了照鏡子。裡麵的青年一切如常,眉眼平靜,看不出要赴危險的戰場。
走之前,他看了看床邊尚在安睡的小金團子。一起一伏的,睡得很安穩。
他昨天夜裡,在小魚乾裡摻了點安睡的藥。
按照藥性,陸翡之會一直睡到今天晚上,怎麼也趕不上他了。
他這些天,幾乎每一個能抽出來的空隙,都陪著陸翡之身邊,為陸翡之畫了很多畫。如今也沒有必要再繼續留戀,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起身離開了。
朝鳳其他要一起去萬鬼窟的同伴,已經在外麵等他。
陸鶯帶著朝鳳其他的同伴,在城門前為他們送彆。
一切都和謝眠設想過的一樣。
唯獨有一點……
謝眠怎麼覺得大家的表情好像怪怪的,視線若有若無地都落在他身上。
這種時刻,難道不該是悲壯一點,鄭重一點嗎……
雖然他也不希望大家都垂頭喪氣、哭哭啼啼的,但一個個看過來的,都麵目扭曲,眼神漂移,也很奇怪啊。
有一個同門站在謝眠眼前,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道:“謝師兄,你……”
陸鶯突然出聲,打斷了那個同門:“阿眠哥,你東西都帶好了嗎?”
這一打岔,謝眠就忘了剛剛那個同門要說什麼,點頭道:“一切準備妥當。”
同去的一位長老最是不關心外事,也不喜歡拖拖拉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做什麼囉囉嗦嗦,哭哭啼啼的作態!走了!”
還是到了分彆這一刻。
陸鶯收起了所有的情緒,心中隻留下鄭重:“我為朝鳳,為雲渺,敬諸位!此行務必一切小心!平安歸來!”
謝眠舉起手中的酒杯,與所有在場的修士,共飲此酒,帶著滿朝鳳的祝福與敬意,摔杯離去。
大家沉默地看著他們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的身影都不見了。
剛剛被陸鶯打斷的那個師弟,忍了半天,還是實在沒忍住:“謝師兄到底為什麼要把一隻金色胖鳥頂在頭上啊?!”
那到底是個什麼?像是隻活鳥,但又一動不動,謝師兄的頭發也確實被紮起來了……但若說是飾物,也不像啊!而且謝師兄為什麼要戴那麼個飾物,跟謝師兄風格很不搭啊!
頓時,周圍所有的視線都投了過來。
大家都很好奇好嗎?!
隻是剛剛的場合嚴肅而鄭重,誰也沒好意思問。
陸鶯咳了一聲:“那是阿眠哥新做的發冠!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該乾嘛乾嘛去。”
陸鶯麵色平靜,心底卻忍不住痛罵!
陸大寶這個傻子!說好選個不起眼的物件呢!你就大大咧咧換了發冠!蹲在他頭上!
隻能希望跟阿眠哥同行的夥伴,也不好意思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