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1 / 2)

一個比最鋒銳的利刃還要嚴厲的“騙”字,讓文斯麵色忽紅忽白,最後煞白一片。

他又何嘗沒想過?

可他卻隻能咬緊牙關,“爸,我們是因為被人陷害,所以不得不假裝是……”

“假裝?”聞立民反問,他看了網上,算是知道楊冬冬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並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走到現在這一步。

可是聞禮的官宣他也看到了,那孩子,句句都像是肺腑之言。

而文斯生怕父親不信,“真的是假裝的,我們商量好了,等到合適的時機,就會宣布和平分手。”

“……”聞立民震驚地看著文斯,麵色愈發沉重。

顯然文斯還不知道聞禮已經和聞立民說起過“文玟”的事,這段關係的兩端是如此明顯的不對等,在聞禮那裡,他的表達明明是——“他們已經定下來了”。

“思思,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聞立民沉痛道,但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會出於惡意去欺騙他弟弟。

“爸,我知道我很過分,但我不能告訴聞禮實情。”

在父親看來,聞禮什麼都不知道,自己卻是什麼都知道,跟弟弟假裝情侶,就算有多麼正當的理由,至少也不該瞞他,真要商量好做這件事,難道不該跟對方先說清楚嗎?

可如果說了,後麵無論哪條線,劇情還能正常進行下去嗎?劇情進行不下去,他隻有死路一條。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其實是男生……我……我還沒想好以後……爸,我求您……”

文斯知道自己說這種話很卑劣,他利用了原主“跨性彆者”的身份,在戳父親心裡的軟肋,但他隻能艱難地從牙齒縫裡擠出違心的話語。

就算他是貪生怕死吧——

“懇請您,先不要告訴聞禮,這件事的責任全都在我,等問題徹底解決……我會和他坦白……”

話到最後,文斯已經說不出來。

前幾天那個失控的晚上,仿佛還曆曆在目,文斯下意識咽了咽,抿緊唇心亂如麻。

因為這個明顯“過分”的請求,書房內陷入難言的死寂。

許久許久,久到文斯以為聞立民或許是對自己的敢做不敢當已經失望至極,他才終於歎息著說出四個字,“爸答應你。”

“……”

文斯眼中刹那間一片迷離。

這個答案明明是期待中的,對他最有利的,但不知為什麼,心情竟更加沉重,宛如千斤巨石壓在上麵,換不上來氣,逼得他隻能張口艱難地一呼一吸。

多想說聲“謝謝爸”,卻發現根本開不了這個口。

謝謝?太可笑,也太氣人了。

他自己犯錯,不僅拉父親下水,還要假惺惺地感謝他。

聞立民看出來了,看出文斯在自責,他的痛苦和掙紮都沒能掩飾得很好,讓他縱有千般責備也不忍心再多說什麼。

可兩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聞禮對“文玟”的用心,那孩子又是個多麼執著的人,聞立民比誰都更清楚,真的是簡單一句“和平分手”就能解決的嗎?

事情發展到現在,再追究什麼原因已經於事無補。

“思思,爸答應你,不會告訴小禮,他需要的是你親口告訴他。

“爸希望你想清楚,考慮後果再行事,過去的就算過去了,爸隻想給你提個醒,好好審視自己的心,不要做下決定再遺憾後悔。

“然後關於你的事情,可以嘗試多給小禮一些信心,他是個可靠的孩子,值得你坦誠相待。”

“爸能說的就這麼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文斯今天應該待在家裡的,但從書房出來後,他就又出門了,馮姨問他,他隻說出去見朋友,實際上是想出去散散心。

吃午飯時,聞禮發現姐姐不在,聞立民道,“出去玩兒了吧。”

隻有父子倆吃飯,早晨那場未儘的對話便又接續起來。

“爸,我媽她有說什麼嗎?”

“她說年底會再來,希望你到時能夠回心轉意。”

聞禮自是沒什麼可轉圜的,他隻道,“來幾次都一樣。”

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語氣裡的隨意卻是不常見的,聞立民這才發現,不僅是文斯給他感覺不一樣了,連聞禮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以往這個兒子雖然出色,但在人前總是拘謹穩重居多,而且無論怎樣待他如親子,他也總是時不時自己將自己排除在外。

聞立民想,如果是以前的聞禮,方諾要接他回去,他可能還會征求他的意見,而不會有這種這裡本來就是他家、不願離開是理所應當的感覺。

這種改變,是互相的結果吧?

聞立民忽然問,“小禮,你對文玟是認真的?戒指代表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爸?”聞禮有些詫異他會質疑這個,但還是嚴肅道,“我很認真。”

他以為父親還在遲疑演員這個職業的問題。

可聞立民隻是點頭道,“既然如此,爸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容易,尤其是同性,必然會遇到更多坎坷,無論如何,隻要是你們自己決定好走下去,爸都願意無條件支持你們。”

聞禮覺得奇怪,但父親說的是祝福,而最後那個“你們”,讓他心中溫暖,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聞立民將他和文玟放在一起來看待了,雖然先前的態度不甚明晰,但這句話已足夠令所有疑惑煙消雲散。

“謝謝爸。”他由衷道。

聞立民笑了笑,“傻孩子……”但這其中有多少心疼,大概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

文斯獨自在外麵,沿著城市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繞過一大圈,回去了出租屋。

盧庚給他打來電話,“明天下午有個試鏡,這次可是國際名導,大製作電影,我把試鏡的本子發你手機上了,快抽空看看,機會難得一定要把握住了!”

盧庚顯然很激動,文斯卻有點興趣缺缺,但還是答應了,說自己在睡午覺,醒來就看。

“你小子這才哪跟哪呢就敢耍大牌!”

實在忍不了盧庚在那邊嘮叨沒完,文斯最後還是硬被從床上薅起來了。其實《昔年》已經快拍到尾聲,做接檔不錯,現在也的確需要整點什麼來分散注意力。

鐵血好男兒,為情所困終歸不是他的風格。

文斯給自己定好位,爬起來坐在床上看本子,逐漸進入工作狀態,暫時把那些沒結果的事放在一邊了。

這晚他就住在租屋,現在倒好,父親那兒掉了馬請假也變得簡單了,早知聞立民對他演戲的接受度這麼高,當初就該早點坦白。

可生活難買早知道,何況在聞立民看來,如果隻有進演藝圈這件事,他或許是會阻攔,因為那圈子太複雜,他肯定不會放心自己“單純”的孩子去那兒。

但現在不僅僅是這件事了,所以與之相比,出道反而變成不足掛齒。

聞立民叫了司機,下午臨時離家一趟。

“去楓山林語。”

他隻給了個大地址,但司機聽到就知道具體的目的地了,楓山林語是一片占地很大的小區,車子在十九號樓停下,聞立民獨自進電梯,司機就在樓下等待。

到達1302門口,聞立民抬眼看向門邊牆上掛著的小木牌。

上麵熒光筆寫著:四葉草之家。

世上人類有兩種性彆,男性和女性,但還有第三片和第四片葉子,是跨越性彆的存在,大約兩年前,聞立民知道了這個公益社區。

聚集到此的,或者是跨性彆者,或者是跨性彆者的父母。

也是因為來了這裡,聞立民才第一次發現,原來有這麼多人麵臨相同的困境,原來並沒有什麼特殊。

聞立民按響門鈴,裡麵老師給他開門,“聞先生,快請進,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有件事想谘詢一下,是關於我家孩子的。”

“好啊,我們去裡麵談。”

周六下午有架橋活動,客廳裡人不少,大家歡聲笑語的,聞立民看著那些和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忽而覺得頗有些感慨。

再從四葉草之家出來的時候,聞立民心情已經平和許多。

這麼多年過去,文斯終於願意以男裝示人,他本就該高興的,老師也和他說了,後天成因的跨性彆者在一定的外力刺激下,有可能改變對性彆的認知。

聞立民不知文斯是因為什麼願意穿上男裝,或許和聞禮有關?

隻是如今想來,男裝或者女裝其實都沒那麼重要了,隻盼文斯能早點想清楚,明白未來想走的路,坦然麵對生活,才是他現在最期望的。

**

姐姐周六當晚沒回家,周日接著不在,當弟弟的不可能不注意到。

聞禮周日休息,想要聯係文玟,卻被告知“出門了不在家”,甚至沒告訴他去哪。

於是,那兩個人又一次“巧合”地同時消失。

周一下午,文斯去了那個試鏡,他以為應該會有不少人,但到地方才發現來試鏡的隻有他一個。

完事後文斯問盧庚,“這不太像試鏡啊?”不會是走後門吧?

“當然是試鏡,不過這機會是內部推薦的,所以第一輪沒有彆人,但之後你就要和通過海選的對手競爭了,要是演得不好,人導演照樣看不上你。”

那位名導和張伯南差不多年紀,雖然瞧著挺和氣的,但能到他這個位置,自然也不會像表麵上這麼好相與。

文斯覺得盧庚說得有道理,“這是公司給的推薦機會嗎?”

不料盧庚神秘地一笑,“你想知道?”

“噫,乾嘛這種表情?”

文斯嫌棄得轉身要走,被盧庚叫住,“雖然他叫我彆告訴你,但我覺得吧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推薦你的人是你家聞總。”

文斯回頭,“……?”

盧庚哈哈樂道,“你們小夫夫倆還真是有意思,我以為他是想給你個驚喜,敢情是真的一點兒都沒跟你提啊,默默做好事不留名?”

文斯沒說話,徑直從電梯下去了。

盧庚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怪他多嘴,主要是最近聞禮總找他打聽文斯的動向,讓盧庚都覺得,文斯大概是太過獨立了,那位總裁還真是有點可憐,他這個旁人都快看不下去,忍不住想說說聞禮的好話。

**

經過連續三天五輪緊張的試鏡,文斯終於在一眾候補中脫穎而出,拿到他想要的角色。

而他也有了正當理由按照劇情任務,邀請聞禮到家裡來,感謝他為自己爭取到最初那個試鏡機會。

但這樣一來,勢必他的實際地址就要被聞禮知道了,但他不擔心,大不了這事過去,他再換個房子租,而和聞禮說地址的時候,也是:[我最近搬家了,不在原來那個小區,你按這個地址導航過來。]

然後給他發個定位,聞禮看著文斯發來的信息,會心地沒有揭穿。

約好後,文斯將家裡徹底檢查了兩遍,確認女裝的東西沒有露在外麵,連衣櫃裡都把掛著的女裝改為疊好放在抽屜裡了,鞋櫃也是,以防萬一。

然後文斯才叫個跑腿機器人送來一兜食材,打算在家開火做飯,既然是感謝人家給資源,總得做出點樣子,也省得兩個人這幾天沒見麵,猛地見到了,大眼瞪小眼地太尷尬。

而且,總覺得對不起弟弟,能稍微補償一點是一點吧,等以後塵埃落定,他再好好負荊請罪。

才六點,聞禮就到了。

文斯已經在廚房開始忙活,這和上次兩人的情況恰好顛倒過來,當然最終做飯的都是文斯。

簡單招呼了一下客人,給聞禮倒杯茶讓他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文斯自己則繼續在廚房,實際悄悄在暗中留意,看聞禮有沒有到處走動。

他這屋子小,從廚房稍微偏個頭就能瞧見對方。

不過弟弟到底還是比較守禮節的,沒有來回轉悠,將茶杯放在桌上,就過來廚房這邊了。

“需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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