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季明景番外·餘生遙遙 慢慢相遇】之⑤(2 / 2)

[嗯,在家裡,拿過來了。]

其實不是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而是後來季明景又回了一趟老家,把書房裡大學時那箱資料全部搬到首城,連續幾個晚上在家翻看。

尤其是高等數學的課本和筆記,來來回回看好多遍,到最後連題都會做了。他覺得如果現在回大學,高數就算拿不到A,也絕對能拿個B吧。

後來,季明景在香柑音樂節見到了他的老粉,也是收到他筆記贈禮的“耳小思”。

季明景剛見她的時候,還覺得她和他想象中的性格不太一樣,活潑有餘,含蓄不足,但是挺可愛的。

尤其是撞進他懷裡的時候,說實話那次的舉動其實讓季明景有點懷疑她是故意的,可看著她那漲紅的臉,他心裡微微一跳,說不出的奇怪,但是不討厭。

季明景很清楚自己喜歡的是男生,更尤其他也不會和粉絲有什麼其他的關係。

可那天晚上季明景做了個夢,夢裡的人看不清麵容,他像是在往背離他的遠方走,季明景拚命地追著,不顧一切地想要碰觸他,最後他驚醒了,那人也不見了。

季明景曾經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對父母說出自己的性向,能做得最膽大的事或許也將隻會停留於不打招呼“離家出走”。

因為他還以為,季明景這三個字,注定是孤獨的,他不會愛上任何人,也沒有能力護住誰的愛,所以沒必要,就讓這個秘密永遠爛在心裡,孑然一身隱瞞到死。

但是,他卻忽略不了那個出現於他夢中的模糊的影子。

哪怕隻有那一次,也像鴻蒙之初的第一縷曙光,在季明景心上燒出烙印,輕輕一碰,便是酸甜苦辣齊齊湧來,洶湧震蕩著他從前堅定的那些“以為”。

10月19日,同性婚姻合法化紀念日,薑箐的事引發網暴,季明景看到網友的問話:[你不會也是同誌吧?]

那天的淩晨著實很冷,入秋的第一波寒潮襲來,季明景離開保姆車,拖著疲憊的腳步往家走,手機的光映照在他臉上,他眼神清冷如初秋的風,卻又似紅楓卷過,激起小蔟火苗,瞬間燒成烈火。

在敲出那兩個字時,他口中也仿佛跟著念出了這句鏗鏘有力的——“我是”。

許許多多的勇氣就以這兩個字為起點,以未知儘頭的將來為終點,季明景忽然間明白了一件事。

他好像愛著某個人。

他不知道那個人在哪,也不知道他是誰,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存在。但為了他,他願意掃平一切障礙,而其中最大的障礙,就是他自己。

他要以最真實的狀態麵對自己,這樣的話當有一天他真的遇見了“他”,季明景想,他一定會是最好的自己,是能夠在光明下,磊落而勇敢地去愛他的自己。

這個目標就在前方,季明景努力地做著準備,與父母決裂後他渾身的重擔好像都卸下了,他能夠最大程度地專注工作,記憶裡有幾句話,他將它們抄寫在卡片上,每天帶在身邊,激勵他,推動他以最快的速度上升至金字塔頂端。

三十年桎梏的打開隻需朝夕,學會怎麼走出去卻要克服許多障礙,季明景相信自己能做到,一切隻是時間問題。

可也正是時間問題,在他完全準備好之前,那天機場的綜藝外拍,他就遇到了一個人。

初見那張臉,隻有恍惚之後的莫名心跳。

然後,是鴿雪山下明麗的少女,“她”那一顰一笑,都開始被籠上某種異樣的熟悉。

被星探發現後,看出了對方的猶豫,更讀懂那眼神深處的想望,不知怎麼就將作為箴言的便箋送了出去。

後來,季明景終於知道他的名字,文玟。

他與“她”開始重疊,從最初的懷疑到最終的篤定,季明景猜到了他男扮女裝的秘密。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他那些無意識流露的小動作,此時的季明景尚且不知這種熟悉感來自何處,但已經不可自拔地陷了進去。

而那些偶爾閃現於腦海中的言語、畫麵,甚至一首詩、兩道菜,無數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段,拚湊成模糊但深邃的眷戀,卻在十年如一日的隱忍中,到底沒能完滿修複如初。

接下來的故事,就像所有悲劇的開端和發展,像極了那場命運精心策劃的擦肩而過。

時間沒有等待季明景變為更加強大成熟的男人,那個人也沒有。

原來,他真的可以不是直男,但卻是彎向了另一個人。

那個晚上,季明景眼看聞禮將發燒的文玟抱走,他靠在床頭捧著那本詩集,既沒看進去也沒睡覺。

恍惚中,他感覺到某種異樣的波動,之後就聽說了文玟陷入昏迷的消息。

他自然去看望了他,而後在病床前,見到一個彆人可能都看不到的影子,那個影子目中空空,徘徊不去,就像在舍不得什麼。

這場景如此熟悉,季明景知道是自己見過的。

某個人曾經也這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們告訴他,他死了……

兩幕重疊,時空震蕩,季明景終於掙脫那道暗中存在與他較勁的枷鎖,想起那段被封閉的往事,和記憶裡缺失的八年。

那個八年的結尾,是文斯在威亞事故中去世,他因為無法接受這個殘酷事實,在劇烈的情緒衝擊下竟然幻化出實體,他知道文斯放不下拍拍,回家卻發現它自己開門跑了出去。

季明景尋找拍拍,最後在文斯以前常帶它去的花園看見奄奄一息卻還苦守著的金毛犬。

旁邊的人說,這隻狗總是往返於小區和花園兩個地方,不吃也不喝,還猜它是不是在等主人,而小區裡認識它的人已經知道文斯出事了,隻是他們都不忍心和它說。

季明景蹲在拍拍麵前,朝它伸出手,“我帶你去找他。”

拍拍很乖巧地跟著他走了,它似乎認得出他,又或許對他的氣息有些熟悉,一聲不響地被季明景牽著。

季明景帶拍拍去到文斯墓前。

山間的風吹動脖圈上的兩枚小鈴鐺泠泠作響,拍拍鼻子細細嗅過那座冰涼的石碑,在刻字上輕輕舔了舔,然後緩慢伏趴下去,倚靠碑座蜷縮起身體,腦袋枕在前爪上,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季明景知道,它是打算一直留在這裡了。

他也很想,隻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有人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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