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花昭古代番外(下)(《公主的一天(上)》...)(1 / 2)

公主與影後 莫裡_ 8223 字 8個月前

番外公主的一天(下)

花昭如一具行屍走肉, 僵硬地坐在梳妝鏡前。侍女們簇擁在她身邊,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就連最機靈的蜜枝都不敢說話了, 剛才皇帝身旁的禦前侍衛“護送”公主回來, 又傳了聖上的口諭, 讓她們給公主梳妝打扮、收拾細軟,說要帶她去南邊的行宮避暑。

避暑?避什麼暑,聽說北方都連下了半個月的大雪了,這個時節有什麼暑可以避?

大家心裡都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她們被困於這宮牆之內, 但是她們在宮外還有親人。這段時間戰火連天,雖然宮內尚且歌舞升平, 但每一天, 她們都在驚慌與焦慮中度過。

大廈將傾,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但她們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們隻是這宮中最不受重視的一群人, 恐怕連這庭院裡種下的芥草, 都比她們的性命值錢。

一時間, 整個公主院落裡人來人往,宮女和嬤嬤們忙著給花昭梳妝打扮、收拾那些值錢的玩意兒,但整個院子裡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無數細密的腳步聲踏在精雕細琢的磚石地麵上,柔軟的鞋底帶不走一片塵埃。

“公主, 吃些東西吧。”幸枝雙手送上一盅燕窩, 熬得稠稠的湯水點綴著一些梨片、棗粒, 讓人食指大動。

這是花昭最愛吃的甜品,往日每天早上醒來, 定要喝上一盅。都說燕窩最是養人,由宮廷禦廚精心烹製的佳品, 更是養顏補氣,提神醒腦。

花昭移過視線,定定的盯著那盅燕窩羹――誰能想到,匈奴大軍已經兵臨城下,而她,她這個花朝公主,居然在這裡美滋滋的喝著燕窩!

是她喝了這東西,那些敵人就不存在了嗎?是她喝了這東西,她就可以忘記自己棄城而逃的事實了嗎?

她抬眸看著圍繞在自己身旁的侍女們,眼神逐一從她們的臉上劃過。在她們眼中,她看到了膽怯、看到了痛苦、看到了強忍的悲傷。

花昭收回視線,又看向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孩妝容絕豔,一頭烏發被高高挽起,在她麵前的梳妝台上,擺著六隻金釵、十二隻玉簪供她挑選,這釵上隨意一顆珍珠,就夠宮外的平民安穩度過一年。

花昭沉默了。

半晌,她突然開口:“蜜枝,幸枝,你們把我十八歲生辰宴上所穿的那套紅裙拿來。”

蜜枝與幸枝對視一眼,眼裡疑惑滿滿,但還是說了聲:“是。”

花昭直到十八歲,依舊遲遲未嫁,陛下做主想要為她選駙馬,甚至招來全國最好的繡工為她織嫁衣。可花昭是誰啊,她是這天底下最刁蠻、最任性、最不像公主的公主,她說不嫁,那她就絕對不嫁,她硬生生絕食了三天,滴水未進,皇帝哪裡拗得過這個愛女,實在沒辦法,隻能妥協。

這身提前準備好的嫁衣也用不上了,花昭讓那些繡工把嫁衣改成了舞衣,在生辰宴上為父皇獻舞一曲,身姿翩然灑脫,技驚四座,哄得陛下眉開眼笑,再不提嫁女一事。

那時候,花朝還是這世上最強盛的王朝;那時候,花昭還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今天,花昭重新穿上了那套鮮豔奪目的紅色舞裙。鏡中的女孩紅唇如珠,額間點綴金箔花鈿,眼尾微微上翹,眼中閃過一抹決絕,又很快藏於眼底深處。

她素手拿起一支珠釵,仔仔細細地簪入了發髻之中。

侍女們小心捧上珠寶,為她係上珠鏈,戴上琉璃耳飾。忽然,幸枝不知為何手抖,那耳飾並未掛上花昭的耳畔,而是叮當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幸枝立刻跪倒在地,口中求饒:“請公主殿下贖罪!”

花昭看了那落在地上碎成兩瓣的耳環,若是在往常,她絕對要生氣不可。可今天,她根本沒有什麼興師問罪的想法,她語氣平靜地說:“起來吧,不過是壞了一副耳環,府裡又不是沒有其他的。你說跪就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本宮是個多不講理多殘暴的主子呢。”

“公主自然是心懷仁義、善良體恤的主子。”幸枝垂著頭,低聲道,“不過奴婢下跪另有隱情……奴婢想求公主一件事。”

花昭淡淡的“哦?”了一聲。

幸枝跪在那裡,不敢抬頭,全身都在抖:“……公主殿下,奴婢懇求殿下放我出宮。”

花昭:“……”

幸枝的話一出口,屋裡大大小小的婢女太監全都愣住了。蜜枝失聲勸她:“幸枝,你――!!”

幸枝不顧他人的勸阻,不停的磕頭,每磕一下,她的額頭就紅一分,轉眼間,她的額頭就腫起了一個大包。她語帶哭腔,抽泣連連:“奴婢八歲入宮,有幸隨侍在公主身邊,一晃就是十多年……但生恩難斷,我的父母兄弟皆在宮外,這次匈奴大軍兵臨城下,奴婢不想舍下他們。望主子看在我這十年間的功勞上,放我出宮!”

花昭久久不說話,幸枝不敢停,一邊啜泣一邊磕頭。

王族出城避難,斷不可能是輕身離開,儀態要擺足,自然要帶走身邊隨侍的太監奴婢。幸枝和蜜枝都是花昭的貼身婢女,肯定要跟她一起離開的。

其他的奴仆們羨慕她們可以跟隨王族一同離開,但對於幸枝來說,她卻不想有這樣的“幸福”……

她不停的磕著頭,忽然,一雙手製住了她的動作。

幸枝一愣,順著那隻手向上看去――花昭端坐在椅榻上,眼眸裡帶著她看不懂的深意。

花昭問:“幸枝,你是我的貼身婢女。你可知道,像你這樣的奴才,在這宮裡有多少人嗎?”

幸枝說:“奴婢知道。”

花昭又問:“那你知道,在這風雨飄搖之際,能和本宮一起去行宮避難,是多少奴才求也求不來的福分嗎?”

幸枝:“奴婢也知道。”

花昭笑了一聲:“你知道……你全都知道……可你依舊要選擇出宮,即使這一走,就要付出你的性命,你也在所不惜嗎?”

“公主殿下,奴婢都已經想清楚了。確實,如果我跟著您走,不說榮華富貴,至少性命無憂……可我不能走啊,我的家在這裡,我的親人在這裡,我若走了,那他們又該怎麼辦呢?”幸枝泣不成聲,再次彎下腰去,趴跪在地上,“望公主殿下成全!”

花昭沒有回答,她把視線落在屋裡其他安靜似雕像的侍女太監們身上,輕啟唇瓣,問:“你們呢?你們也這麼想嗎?”

隨著她的提問,隻聽“噗通”一聲,又一位站在靠後位置的侍女突然跪了下去。

這一跪,像是引發了什麼連鎖反應一樣,滿屋的侍從們接二連三的跪了下去,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淚水,每個人都在喊:“望公主殿下成全!”

唯有蜜枝還立在房間正中,一動不動。

花昭看向蜜枝,問:“蜜枝,你不想和他們一起出宮嗎?”

蜜枝看著跪了滿地的婢子太監們,她緩緩搖了搖頭,苦笑著說:“殿下怕是忘了,蜜枝的家人早在之前的饑荒中沒了,是殿下救了奴婢,把奴婢帶進宮內。若我家人還在,我一定會同幸枝一樣,選擇出宮陪伴……但是如今,我孑然一身,發誓要隨侍殿下左右。若公主殿下要去行宮,奴婢必定要陪在您身邊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花昭並未動怒。

她逐一看過這些決絕的麵容,忽然莞爾一笑,輕聲說:“……那如果,我說要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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