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琴溪山莊五(1 / 2)

“師姐,是我。”

後腰上的手隻是虛虛攏著她,他靠在她的頸窩處,衣衫布料柔軟,帶著少年乾淨的氣息。

雲念縮在他懷中,能清楚聽到規律有力的心跳。

“師弟?”

“嗯。”少年喚了聲:“師姐,我來了。”

雲念還有些回不過神,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明明留信讓他回玄渺劍宗。

他抱著她,攬著她的腰身,瑩白的下頜抵在肩膀,兩人體型差距太大,若是從他的背後看,根本看不見他懷中有個女子。

雲念也終於回過神了。

她慌忙從他懷中退出來,想起自己方才還在他臉上亂摸,臉頰滾燙燥熱。

她尷尬一笑:“抱歉,我現在看不見,想確定一下你的身份。”

輪廓熟悉,肌膚溫熱有彈性,不是軟若無骨渾身冰涼的傀儡,確實是謝卿禮沒錯。

謝卿禮笑了:“無礙,師姐的眼睛一會兒便能恢複。”

一隻手托住了她的胳膊肘,他的掌心很大,將她穩穩扶著。

雲念跟著他走,他將她按在了一方石板上。

謝卿禮蹲下身,剛好與她麵對麵。

雲念的眼睛是一片深邃的灰,被一層靈力蒙著,造成了假盲的現象。

她穿著一身婚服,傀儡師留在她身上的障眼法還沒消除,她依舊是幻境中的模樣。

大紅色婚服穿在她身上一點不顯庸俗,她的額上點著金箔,妝容豔麗明媚,唇紅齒白,自婚服中延伸出來的玉頸纖細冷白。

因為看不見,她的視線直勾勾落在他身上,這個高度他們可以對視。

他還是第一次這般仔細地看她。

她很好看,特彆漂亮,這張臉越看越清麗,灰蒙蒙的眼睛讓她看起來像是個深山的仙靈,茫然無措地望著他時,他的喉口乾澀,冰凍的血液好似沸騰了起來。

“師弟,你為何會來這裡?”

雲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謝卿禮垂下眼,替她烘乾身上的水,懶洋洋道:“瞧見了師姐留的信,終歸放心不下,便尋著靈絲繩來了。”

雲念皺了皺眉:“你沒有傳信給師父嗎?”

謝卿禮手指一頓,沉默片刻後道:“忘了。”

雲念搭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揪了起來:“傀儡師有將近千年的修為,起碼得是大乘了,我們幾個是打不過他們的,師兄也被抓走了,現在還帶著個沈——”

不對,怎麼沒聽見沈石見的聲音?

雲念拍拍謝卿禮的手,“師弟,沈石見呢?”

謝卿禮瞥了眼角落裡蜷縮著的人,漫不經心道:“他嚇昏了,沒事。”

剛醒的沈石見:“?”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那說話的少年。

明明是你小子把我甩昏的!

雲念還沒撲進他懷裡,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拎著他的衣領,將他狠狠砸

向了身後的石壁上。

沈石見:“你——是的沒錯你說得對,我太害怕了要嚇死了嚇昏過去也很正常不是嗎?”

沈石見的話前後急轉彎。

謝卿禮涼涼收回了視線。

沈石見自打出生來,鮮少有這種生死一線徘徊的感受。

他委委屈屈地縮在角落。

雲念的臉看向沈石見的方向,道:“你受傷了嗎?”

沈石見:“受——受傷是絕對不可能的。”

謝卿禮又收回了威脅的目光。

沈石見: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他抱住膝蓋蜷在一起,眼巴巴看著遠處雲念的手向前伸去,似乎是想要碰什麼。

然後——

半蹲在她身前的白衣少年愣了一下,將手往她身前遞了遞,修長白皙的手頓時便被少女握住。

沈石見目瞪口呆地盯著謝卿禮微勾的唇。

他爽了,他絕對是爽了!

雲念握住了謝卿禮的手,心下稍微安穩了些。

聽到謝卿禮沒有傳信給扶潭的時候,她是真的慌了。

傀儡師哪有那般容易對付的?

她攥緊謝卿禮的手,“我們得快點去找師兄,他與那傀儡動過手,他被抓去了煉偶室。”

可他們根本不知道煉偶室在哪裡?

謝卿禮直接將傀——

不對,傀儡師呢?

“傀儡師呢?”

方才她與沈石見演戲之時那傀儡師還在,現在謝卿禮來了,他為何沒有動靜!

謝卿禮拉住將欲起身的雲念,柔聲安撫她,“傀儡師不在這裡。”

“什麼?”

“方才在這裡打分的,是假的傀儡師。”

雲念聽不太懂:“什麼意思?”

謝卿禮拉過她的手,讓她觸摸身邊的東西。

雲念摸到了一隻微涼的手。

她尚未摸出那是什麼,謝卿禮便握著她的手收了回來。

“這個便是剛才為你們打分的東西,你們看到的那些是虛妄境。”

所謂虛妄境,就是用靈力打造出一個假的世界,所以雲念才能看到那些人和物,包括她身上的衣服和她假盲的眼,都是傀儡師留下的靈力在作祟。

“這也是他做出來的傀儡,隻是這傀儡裡融了傀儡師的精/血,與活人無甚區彆,能說話,能自主行動,傀儡師便用它來混淆我們,他的本體並不在這裡。”

雲念問:“有他的血?”

謝卿禮應:“是,他是千年大妖,一滴精/血也包含了不少的修為,他用人皮混合泥土做出來傀儡,捏好模樣,再融合進他的血經業火煉製三十天後,傀儡便栩栩如生,本是泥土的身體也可變為血肉,因此很難辨彆。”

“所以方才那些演戲的傀儡,之所以那般醜和僵硬,是因為缺了這血?”

“是。”

雲念不免有些擔心江昭:“師弟,我們快去

找師兄吧,他想必出事了。”

都過去這般久了,江昭定是打不過那傀儡師。

她的眉心緊擰,眼睛有些涼,應當是在逐漸恢複視力。

謝卿禮的聲音帶著安撫,依舊柔和:“師姐彆擔心,我有辦法,等你恢複視力再說。??[]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雲念推他:“你彆管我了,先去看看這傀儡身上有沒有什麼彆的線索。”

謝卿禮順著她的力起身,雲念的視力應當還得一會兒功夫恢複。

他瞥了眼牆角縮著的人。

沈石見悄悄抱緊自己。

謝卿禮哂笑了聲,踱步來到這些傀儡身邊。

方才那潑了雲念水的傀儡在他腳下,雙目瞪大麻木冰冷。

他漠然踩碎了它的頭。

雲念的眼睛很涼,眼前白霧漸漸散去,冰涼的觸感之後,好似一層紗被揭開,眼前出現模糊的光影。

傀儡師留在她身上的靈力逐漸衰弱,她的衣服換成了自己原先穿著的青衣,視力也慢慢回歸。

她看到高挑的背影,能依稀辨彆出來站著的那人是謝卿禮。

角落裡蜷著的人應當是沈石見。

雲念眼也不眨地看著最為熟悉的人,直到徹底能夠看見。

月光從洞穴外灑進來,他站在陰影裡顯得有些冷淡,側臉的輪廓乾淨清晰,依舊是貌如謫仙的少年郎。

少年渾身上下都是慵懶,微微歪頭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傀儡,安靜地站在那裡,但周身的氣質像是變了個人般,詭異的令她有些不安。

而謝卿禮並未察覺到她已經能看見了。

他將那三隻傀儡碾為醴粉,從始至終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長睫撲閃垂下,目光森寒沒有溫度,宛如地獄爬上的修羅。

雲念恍惚間以為看到了劍境中的謝卿禮。

淺笑著殺人,溫柔又強大,劍過之處倒下滿地屍骸。

係統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他這什麼模樣,怎麼感覺像是變了個人?】

雲念捏緊了衣袖:“或許是錯覺吧……”

她仔細盯著謝卿禮,目光灼熱到他終於察覺出了。

幾乎是在瞬息之間,仿佛春風過境,少年臉上的冰冷煙消雲散。

他收回腳乖巧地半蹲在雲念身前,笑意盈盈:“師姐,你能看見了?”

雲念點頭:“嗯。”

“是方才看見的嗎?”

雲念猶豫了瞬,頷首:“嗯。”

上挑的眼尾彎起,謝卿禮的笑容依舊:“我惱它險些害死師姐,便踩碎了它,你彆生氣。”

他太乖了,眼眸依舊澄澈溫和,雲念麵對他這模樣根本生不起來氣。

她揉了揉他的頭發,觸感光滑柔軟,“我有什麼好生氣的,這是個傀儡。”

謝卿禮的笑意越發深邃,輕聲道:“師姐,這山裡東南方向有處地方布了隱匿陣法,想必煉偶室應該就在那裡,而我們如今這般大陣仗,那傀儡師還未出手,應當是不在這裡

。”

雲念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絲毫沒察覺到謝卿禮的話有多少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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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問:“當真?”

謝卿禮:“當真。”

他瞧見她笑了起來,像是開心的模樣。

謝卿禮眯了眯眼,眸底沉黯,笑意也斂去幾分。

他看了眼洞穴外,傀儡師確實不在這山裡,他沒有察覺到強大的靈力波動。

雲念急著救江昭,趕忙起身便要朝外走:“那我們快走啊,趁傀儡師如今不在這裡。”

她起身的動作太快,衣擺打在了少年的膝上,他看了眼。

雲念路過沈石見的時候,他安靜地縮在角落。

她問沈石見:“你是跟我們走,還是等你的家人來尋你?”

沈石見看了眼外麵漆黑幽深的密林,一陣風吹過,穿梭在密林中掀動宛如嬰孩啼哭的聲音。

他微笑著轉過頭,真誠炙熱道:“雲姑娘,我選擇跟你走。”

他見到她便有種格外強烈的安全感,尤其是在那少年的眼刀殺又掃了過來後,沈石見蹭的一下便爬起了身來到雲念身邊,生怕落後一步便被那小夥子一刀砍了。

洞穴外的陣法早已被謝卿禮打碎,此時已經後半夜,狹長的月光照射在繁茂的密林中,他們的身影被拉的很長,能聽見周圍隱約的蟲鳴和風聲。

沈石見一步也不敢遠離雲念,像個小鵪鶉一般縮在她身後。

他瞧了眼四周的密林,幽幽泛著綠芒的獸瞳出現,林中隱匿著數十隻野狼,伏低身子安靜地看著他們。

沈石見顫巍巍伸出手想要去抓身前的人。

在觸碰到雲念的衣袖前,一柄長劍攔在他的身前。

沈石見強撐著微笑看過去。

少年麵無表情,意思很明顯:

臟手拿開。

沈石見:好嘞您是大爺您說了算。

雲念走在最前頭,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勾心鬥角。

傀儡師將自己的老巢建立在深山之中,一路上來遇見不少猛獸,若非她與謝卿禮是修士,沈石見這個普通人想必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謝卿禮走在最後麵,悠悠然朝一旁的密林掃了眼。

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首狼伏低了頭,沉沉嗚咽了一聲,身後的狼群便跟著它一步步撤退,直到完全消失在密林之中。

林中壓抑的脅迫感消散。

雲念終於能喘了口氣,天知道那些狼群圍在周圍,體味又如此衝人,滿腦子都是它們身上的血腥味和體毛味。

她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少年來到她身邊,若有若無的青竹香拯救了雲念的鼻子。

“師姐,就在前麵,有個洞穴。”

雲念尋著謝卿禮的目光看去,入目的仍是一片鬱鬱森森的密林。

她彆過頭問他:“你確定?”

她明明什麼都沒看到。

謝卿禮笑了笑,上前幾步走到雲念前麵。

雲念抱劍望著少年挺拔的身影。

碎荊劍應聲出鞘,劍意從四麵八方湧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卷起的綠葉在劍身四周盤旋,無形的力量吹動少年的衣袍和馬尾飄擺。

感受到強大的劍意,雲念身側的聽霜激動地嗡嗡作響。

她趕忙按住聽霜,與沈石見一起膛目結舌地望著謝卿禮——

一劍劈開了眼前的密林。

像是整片地皮被挪開,相擁緊簇生長的古木齊刷刷向兩側移開,僅容一人通過的林間小徑出現,路的儘頭……赫然是個詭異深邃的洞穴。

原來又是個陣法。

謝卿禮回到她身邊,周身的氣質柔和,與方才凜冽的模樣大相徑庭。

雲念神色複雜。

大家本來在同一起跑線,如今他已經成了小佬,而她依舊是個菜雞。

係統:【他拿了碎荊,修為本就該一日千裡。】

這何止是一日千裡了。

坐火箭也沒他飛升的快。

【你也不差啊,從故陵劍墟出來短短一月便跨了一個境界呢。】

雲念也並未有心理不平衡的感覺。

畢竟是男主,光環跟她這一個書中一筆帶過的炮灰還是不一樣的。

她拍拍謝卿禮的肩:“苟富貴勿相忘。”

謝卿禮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卻也早已習慣她時不時冒出的奇怪的話,他順著她的話彎了彎唇應了一聲:“好,師姐。”

他在前帶路,雲念撇開心下那些亂七八糟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沈石見跟在雲念身後,三人成隊進入洞穴。

進來之後,雲念才發現這裡麵根本不是洞穴。

像是進入另一個空間,一條條隧道貫穿整個洞穴,石壁上掛著的滿是……人皮。

雲念幾乎要吐了。

到底是什麼惡趣的癖好。

“嘔。”

雲念還沒有所行動,身後傳來一陣嘔吐聲。

她麵無表情地回頭看。

沈石見撐著石壁吐得撕心裂肺。

謝卿禮嗤笑一聲。

聲音幾不可聞。

他走上前擋在雲念和沈石見中間,看也不看身後吐的撕心裂肺的沈石見。

“師姐,我們去找師兄吧。”

其實他想說,彆管這個廢物了。

雲念瞧了眼身前四通八達的隧道,搖頭道:“不,我們分開走,這裡太複雜了,聚在一起太過浪費時間,師兄不一定能撐這麼久。”

謝卿禮的臉色凝滯了幾分。

“師姐這般擔心師兄嗎?”

雲念一臉困惑:“當然啊,你被傀儡師抓走我也會擔心啊。”

謝卿禮唇角的笑意徹底消失。

雲念已經來到沈石見身邊,彎下身子問他:“你呢,跟我走還是跟我師弟走?”

沈石見虛弱伸出手:“我跟……嘔,我跟你……我跟你走……嘔……”

雲念眼角

微抽。

她瞧這人實在無力的模樣,伸出手正準備拽他一把,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搶先她一步。

“我瞧著沈公子實在虛弱,我師姐還得抽空照顧你,不如我來,我修為高些。”

沈石見被拽了起來。

少年一臉笑意。

沈石見笑的頗為牽強,帶著最後的希冀看向了雲念。

奈何雲念覺得這個提議很好。

她沉思了一瞬,道:“你說的有道理。”

沈石見眼裡最後的一絲光也破滅了。

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謝卿禮走了。

他們離開後,雲念沿著主路的隧道朝前走,這裡太過幽暗,她點燃靈火能勉強視物。

一路走來,本就狹窄的過道處立著形貌不一的傀儡,每隔幾步便有一隻,有的還能依稀看清五官,有的畫著奇怪的符篆紋路,有的有針線裁縫過的痕跡,走線歪歪扭扭。

【應當是他做廢了的傀儡。】

雲念皺了一路的眉,對這種心理變態的人根本無法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摩他。

這條隧道不知究竟有多長,雲念已經走了將近兩柱香的時間,除了石壁就是石壁,這洞穴像是將整個山都給鑿空了一般。

靈火燃儘了,雲念垂著頭默念法決準備重新聚起靈火。

係統在此刻開口:【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雲念:“什麼?”

【你聽。】

雲念轉過身屏息凝神,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沙沙——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挪著,聲音實在粗糲,宛如鞋底摩擦石板的聲音。

如此熟悉的聲音,好像她不久前才聽過。

雲念忽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苦笑著:“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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