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禮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在那一刻連路都不會走,兩步並作一步撲上前茫然抱住她,而她就倒在他的懷中。
她死死揪著他的衣領,纖細的手指用力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喘氣的聲音很急促淩亂。
“師姐,師姐……”
謝卿禮的大腦好似被猛烈撞擊,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一樣難受又刺痛。
唯一能聽到的隻有她微弱的嚶嚀。
那些心底早已被壓製許久的心魔蠢蠢欲動想要再次吞噬他,寒意冰封了他的經脈與神智,他連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
“師弟……”
他的意識舒爾回來。
他顫著手去攬她:“我在,師姐我在。”
少女細白的脖頸上有什麼東西在湧動,它隱藏在肌膚之下,沿著經脈蜿蜒爬行著,凸起扭曲的紋路在雲念的脖頸上實在明顯。
她很疼,疼的臉色發白,額上麵上浸滿汗水,整個人汗濕到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謝卿禮不管不顧探入靈力,強硬壓迫著深埋在她肌膚之下的東西,一鼓作氣便想要碾死它。
在靈力觸碰到藏在雲念肌膚下作祟的那東西時,她揪著他衣領的手越收越緊,掙紮著要從他懷中起來。
“疼……疼……”
她疼的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秀麗的臉上都是汗水。
肌膚下埋藏的東西掙紮的越發劇烈,突起了大塊扭動著要破開肌膚,將她的肌膚撐的薄如蟬翼,仿佛瞬息之間便能破開肌膚讓她血肉橫飛。
謝卿禮離她很近,近到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生機在迅速流失。
他忽地便收回了手不敢再碰她一點,靈力撤出的那一刻,她頹然倒在他的臂彎之中大口喘著氣。
“師姐,師姐……”
謝卿禮的眼睛酸澀刺痛,喉嚨堵塞難以呼吸,喊她的聲音模糊不清。
雲念拚命讓自己清醒過來。
她聽到他在喊她,也知曉自己出了事。
係統在腦海裡拚命喚她保持清醒,謝卿禮無措地抱緊她。
她明明知道周圍發生的一切,可身體好像無法操控。
她想回答他和係統的話,可張了張嘴,隻溢出一句:
“疼。”
疼到難以忍受,疼到她覺得自己像是從中被劈開了一般。
神魂被什麼東西蠶食著,她拚命調動渾身的靈力和那詭異的東西對抗,可越是反抗便越是疼,越疼便越要反抗。
若她什麼都不做,她一定會死的。
雲念不想死。
她還有事情沒做。
茫然中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五指尖利朝著抱著她的少年而來。
而謝卿禮一顆心全在她身上,對身後逐漸逼近的危險無知無覺。
雲念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在瞬息之間便推開了緊緊抱著她的少
年,從他的懷中滾落在地,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召出聽霜替謝卿禮攔下了那致命一擊。
謝卿禮反應很快,縱使再過心慌,卻也知道現在需要先解決更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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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劍便與傀儡師打在一起,逼著他遠離雲念這邊。
雲念知曉謝卿禮不會輸,隻要他穩住心便一定能贏。
她費力仰頭看向身前,冰床旁倒著一人,大紅的芙蓉衣裳鋪了滿地,裙擺妖豔如花,與她溫婉的麵容實在有些不襯。
她站不起來,撐著雙臂朝皇後那裡爬去。
她們的距離不遠,雲念忍著鑽心的疼,伸手去抓皇後的手。
她的手太過冰冷,已經完全摸不出一點人的柔軟,硬化到與塊石頭也沒什麼區彆。
“皇後……”
雲念終於來到了她身邊,抖著手拂開她的鬢發,對上一雙灰暗的眼。
皇後睜著眼,清亮的瞳仁是衰敗的暗淡,瞳色也逐漸灰暗起來。
聽到雲念喊她,她的瞳仁微顫。
皇後動了動唇,雲念咬牙一邊抵抗著肌膚下瘋狂湧動的東西,一邊湊到皇後的耳邊。
不過一息功夫便能完成的動作,在此刻卻用儘了她渾身的力氣。
“噬魂蠱……雲姑娘,是……是噬魂蠱……”
“唔。”
雲念忍不住痛呼出聲。
那東西逆著經脈往她的識海中去,隨著它逐漸逼近識海,雲念的神魂越來越痛,這實在太過難捱,便是她渡劫之時劫雷劈在身上都不如此刻十分之一。
好像有人在往腦顱裡砸著釘子,那隻蟲子已經快要爬到她的識海。
【雲念!噬魂蠱不是好捱的!快運功點住你的穴位,彆讓它鑽進你的識海!】
雲念艱難抬手點住自己的穴位,一旦封禁穴位,她的靈力也無法用,與一個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彆。
皇後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雲念也沒法動。
她仰麵躺在地上,身邊的皇後側躺著,不遠處是平躺的沈之硯,角落裡是靠牆昏迷的徐從霄。
如今這裡站著的隻有謝卿禮和傀儡師。
耳邊是係統不斷在與她說著話試圖讓她保持清醒,夾雜著謝卿禮那邊傳來的打鬥聲,他布下的靈力防護罩還在,打鬥的的餘波傳不過來。
事到如今這個地步,她便是再蠢也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玉鐲裡的移魂陣從一開始就是皇帝故意混淆視線的,他知道以謝卿禮的修為,在見到那玉鐲的當場就能察覺出裡麵的陣法,謝卿禮一定會毀了它。
實際上,皇帝是想要她這具身體。
但皇帝真正的計劃是噬魂蠱。
噬魂蠱,苗疆邪佞的蠱術,分為母蠱和子蠱,子蠱在雲念體內,會啃食掉她的神魂。
而母蠱在皇後體內,會吸取皇後的神魂後從她的身軀中脫離出來,爬到雲念這具身體中,吃掉子蠱,將皇後的神魂帶到她的體內。
她到底何時中的蠱
?
雲念想不明白。
她很困,眼皮在打架。
理智告訴她不能睡,睡了就完了。
可身體不聽使喚,石室頂部的光落在眼裡逐漸模糊,腰間的鳳扣一明一滅,聽霜在耳邊嗡鳴著,蹭著她的肩膀希望她給與回應。
雲念什麼都做不到。
意識墜入深淵的前一刻,她聽到了許久未曾聽到的聲音。
“你真是……一點也不讓我省心。”
雲念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閉上眼的那刻,正與席玉打在一起的少年餘光瞧見,下手的動作一窒,席玉尖利的五爪瞬間便劃破他的胳膊。
白衣被撕爛,深可見骨的傷痕裸露在外,血水湧出染濕了白衣,傷痕出摻雜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席玉冷嗤:“什麼時候了你還能分心?”
謝卿禮向來進退有度,便是心底掀起軒然大波麵上也極少有失態之時。
可如今他下頜緊繃,眸色黑的駭人帶著戾氣,磅礴的靈力卷起凝聚在劍尖,毫不留情下了十足的殺意揮劍而去。
席玉生抗了他這一劍,悶哼一聲唇角溢出暗黑的血。
“你真的該死。”
少年高束的馬尾被劍意卷起飄蕩在身後,緊抿著唇,周身醞釀出一場風暴,宛如從修羅獄中爬出的厲鬼,周身的殺意濃的駭人。
他不給席玉一點反應的機會,招招致命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命門也不遮擋,儼然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碎荊在他手中遊龍似水,劍鋒每一次都精準朝著席玉的靈宴穴而去。
席玉從始至終掛在臉上輕蔑又挑釁的笑意漸漸收斂。
他很強,謝卿禮不是他能對付的。
他輕敵了。
席玉咬牙護住自己的命門,冷著臉問:“謝卿禮,我們布了二十五年的局,靠著無數修士的鮮血養著阿清的身體,目的就是為了找具人身讓她複活,她的那具身體在逐漸腐敗你應該看的出來,若不儘快移魂她活不了幾天!”
“她是你小姨!我們尋了那麼久才尋到一個與你小姨魂印相契的人,雲念還悟了劍心,體格強健,是最適合做容器的人!”
“你閉嘴!”謝卿禮揮劍過去,劍鋒劃過席玉的左肩帶出汩汩鮮血,“你是什麼東西,敢拿我師姐當一個死人的容器?”
有那麼一瞬間席玉甚至沒有回過神來。
“……什麼?”
謝卿禮趁這時候又捅了他一劍,險些刺穿他的靈宴穴:“你很驚訝嗎,你以為我是什麼在乎血親的人?程念清不早已經死了嗎,何談所謂的複生?”
“她死又如何,活又怎樣,我眼都不會眨一下。”謝卿禮捅穿席玉的腰腹,握著劍柄狠狠扭轉著:“但你今日若敢傷我師姐一根頭發,沈之硯、沈敬,包括你——席玉,你們今日都得給她陪葬。”
他抽出劍,將席玉狠狠摔在身後的石壁上。
席玉捂著腰腹的血窟窿單膝跪地,麵色毫無血絲,血水成
串滴落。
他抬起頭看著提劍朝他走來的少年,少年身量很高℡℡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極儘溫潤清明的長相。
席玉見過他看向雲念的眼神,唇角的笑意柔和,乖巧又溫柔。
他第一次見到他這般渾身戾氣毫無溫度的模樣。
席玉笑了:“這裡的人我隻在乎阿清,你以為——”
“那我先殺了沈之硯如何?”
少年輕飄飄打斷了他的話。
手中握著的長劍突然刺出,在虛空中劃出簌簌的風聲,去往的方向……
是沈之硯。
“不要!”
席玉毫不顧忌自己的傷,身形一晃撲在了沈之硯身上,碎荊劍從他的右肩穿入將他釘穿。
劍身深入他的身體,一半露在胸前,血水沿著劍尖滴落在沈之硯身上。
他猛烈咳嗽起來,星星點點的血花濺開。
“你不是還在意沈之硯嗎?”
少年邁著輕快的腳步上前。
“我一直在想,貴妃到底在這中間扮演著什麼角色,為何皇帝說貴妃死了,可我們見到的屍身卻是假的,我可不認為沈敬這般心狠手辣的人會念著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留貴妃一命,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怎麼可能會在乎一個妃嬪?”
“直到我見到了沈之硯。”謝卿禮來到了他身邊,冷眼看著席玉身下護著的沈之硯,“噬魂蠱是可以移魂,但需要某種陣法護法,而布下這陣法的關鍵,便是親人的心臟。”
“沈敬不是讓你去抓沈之硯嗎,你為何沒動手殺他?”
席玉擦去唇角的血,拔出胸口的長劍。
謝卿禮自顧自道:“你不舍得,你不想殺他。”
“沈之硯之前與我們說,貴妃很疼他,還經常與他講皇後的事情,一個根本沒見過皇後的人為何會講這些?明明是養母,卻時常與繼子說他的生母有多麼愛他,這貴妃是閒的嗎?”
“席玉,你是貴妃,也是元奚,我說的對嗎?”
席玉轉身仰頭望著少年,笑著道:“你很聰明,果然是阿清的外甥。”
謝卿禮麵不改色:“你有改變身形與外貌的能力,當年程念清死後,你便化身貴妃來到沈敬身邊?”
席玉還在笑:“沈敬這人做皇帝還行,做父親實在不合格,除了阿清他誰也不在乎,阿清死後他渾渾噩噩天天招魂,再也沒見過安之,安之高燒半月他都沒去看過,孩子是需要陪的,我自然不舍得阿清的孩子這般受苦。”
謝卿禮:“所以你化身貴妃與沈敬合作,要求是沈敬將沈之硯過繼給你,同樣,你還有另一個身份,元奚,這個身份既可以教授太子,又可以讓你做些後妃不方便做的事情掩人耳目,比如出宮去抓修士,你可以以公事為由。”
席玉:“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謝卿禮勾唇輕笑:“你想要我的心臟是嗎?”
席玉冷了臉。
“你不舍得殺沈之硯,也不舍得放棄程念清,但程念清在這
世上的親人隻剩我和沈之硯了,皇帝選擇沈之硯是因為那個人要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隻能殺了自己的孩子,但你準備瞞著他們殺了我保下沈之硯,是嗎?”
席玉眯了眯眼,撐著胳膊往後一靠頗為閒散的模樣:“你們謝家人是真的一個賽一個聰明,你既像你娘,又像了你爹,你爹當年可是天下最傑出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謝卿禮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我不想與你在這裡廢話,解蠱的方法是什麼?”
他收緊力道,席玉的臉逐漸漲的通紅。
可即使這樣他也沒說話,隻是望著謝卿禮笑。
謝卿禮看了眼倒在不遠處的雲念。
她就那般躺著,蠱蟲已經爬到了她的耳根,在她的耳根處掙紮著試圖衝破她封閉的穴位,她已經昏迷,封閉的穴位不知何時便會被蠱蟲衝開。
她的痛呼嚶嚀還在耳邊回繞著。
他這一路來失去了太多人,他拚了命也想留住這最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