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院子掃乾淨了,好大兒們為了老母親走路順當,還一點點把家裡堆好的雪清了出去。
老太太疼兒子,薑大哥幾個冬天在外頭乾活,每年都凍手,兩個大男人手凍的跟胡蘿卜一樣,又腫又粗,沈荷把家裡夏天曬乾的艾葉用熱水泡了,晚上讓好大兒們好好燙燙,再抹上哈喇油,老母親的這個方法很管用。
這兩年薑大哥幾個的手很少凍了。
今年老母親給四個兒子一人勾了一雙厚手套,兄弟幾個可珍惜,乾活訓練的時候都帶著。
冬天天黑的早,山溝溝裡天就更短,剛過了四點半,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陳秀英妯娌倆在灶房裡燒飯,兩個當媽的邊忙活,還念叨著黑娃兒和蛋娃兒兩個臭小子咋還沒回來。
再瞅瞅在堂屋乖巧看小人書的大丫跟四丫,倆媽心裡更來氣了。
“大嫂,你說生臭小子乾啥啊?還不夠煩人的。”
“可不是,皮小子又臭又好拾掇,哪有閨女乖巧。”
“咱們就一個兒,還好還好。”
“以後啊,我是不生了,娃多了事兒就多。”
“有閨女有崽子的,也算圓滿了。”
“哈哈,你這話是跟著娘說的吧?”
“.........”
妯娌倆正說著呢,埋汰成雪耗子的倆小子總算是家來了,手裡還提著四隻麻雀,是從雪地裡抓來的。
這年頭村裡缺油少肉的,冬天下雪了,村裡的娃兒們,把家裡的竹簍拿出來,在雪地裡上撒把粗糧,外頭找不著糧食的麻雀來啄食,一扣一個準。
晚上家裡給家裡的娃們用油炸了吃了,也能解解饞。
吃飽了小肚子,崽子們還想跟奶奶在一塊兒,屋子裡炕燒的暖和,被屋裡還灌著湯婆子,沈荷抓一把蠶豆,丟在灶膛裡,劈裡啪啦一頓響,熱騰騰的烤蠶豆一咬一個嘎嘣脆,香啊。
老太太招呼著孩子們吃烤蠶豆,順便把家裡過年的窗花給剪出來。
前頭好大兒們已經把家裡的窗戶紙都換了一遍,貼上新的了,亮亮堂堂,貼上沈荷剪好的窗花,真是又好看又喜慶。
崽子們拍著小手樂。
過了臘月初八,村裡的年味兒是越來越濃了。
因著今年薑四同誌終於光榮脫單了,按照清水縣的老規矩,確定關係的小對象,過年的時候,兩家就要是要互送年禮的。
前頭薑四回來,沈荷就把備好的禮兒,三斤肉,一壇子酸豆角,一罐奶粉,還有兩包點心,一塊給趙家大閨女孩子的小花布,一並給了好大兒,讓孩子給老趙家送去。
老趙家拿到禮兒,趙老太摸著那塊小花布,柔軟細膩,一看就是扯的好棉布,心裡暖和和的,對老薑家道了謝,也趕緊準備了年禮。
老趙家的回禮也蠻豐厚的,一罐子自家做的豆瓣醬,一斤牛奶糖,兩斤橘子糖,半斤雞蛋糕,看樣子趙老太老兩口是把家裡的點心票啊糖票啊都給摳出來了。
兩家都有心有意,彼此都很滿意樂嗬。
至於趙家大閨女趙翠嫁的那個婆家,也上家裡來鬨了幾次,說是要過年了,他們得把媳婦大孫子的接到家裡去過年。
這家子人是真沒臉沒皮的,一家子來了老趙家,見趙家人沒哥好臉色,趙翠嫁的婆婆居然就躺在家門口,說不接著孫子就不走了。
趙翠男人叫劉建設,名字挺好,人就是扶不上牆的泥巴,二十好幾的大男人了,自個兒啥事兒也做不了主,就聽他娘的話。
趙老太在門口潑了盆臟水,劉老太可不在地上躺著了,蹦了三蹦,看鞋麵臟了,跳著腳就對著老趙家開罵了。
趙老太多潑辣,拿著掃帚出來對著劉老太啪啪幾聲打,打的啊,一家人抱頭鼠竄。
等到回到老劉家的破院子,劉老太在院子裡叉腰罵街。
劉建設下班回來聽了這話,愧疚不已,對著他娘囁嚅道,“娘,是兒子沒能耐。”
劉老太哼了聲,“建設,你要是真孝敬爹娘,就上該死的老趙家去把我大孫子給帶回來。”
啥?
上老趙家去?
劉建設一想起上回去趙家,遇上的那個高大英挺,大長腿大手,揍起人來拳頭跟石頭一樣硬的薑四,清雋斯文的臉打了個哆嗦。
劉老頭黑著臉過來,把劉老太罵了個狗血淋頭,要不是這個老婆子在家裡作妖,兒媳婦能沒出月子,抱著大孫子回娘家去?
劉老太挨了自家老頭子一頓罵,一張老臉臭的跟臭黃瓜一樣,蔫巴又難看。
劉老頭歎了口氣,說道:“行了,建設,這事兒是咱們老劉家不對,也不怨翠翠爹娘,人家好好的閨女嫁到咱們家來,給咱老劉家生了孫子連月子連月子都做不好,是咱家的錯。”頓了頓,老頭又從袖袋裡摸出幾塊錢和糖票來給劉建設,“去供銷社買上兩斤紅糖,再買些營養品給翠翠家送去,算是咱們老劉家給的年禮了。”
劉老太還想鬨呢,讓老頭子瞪了一眼抱著手回屋了。
劉建設見家裡慘淡的光景,對老趙家和趙翠更不滿了。
他真的後悔娶了趙翠這種沒有文化沒啥內涵的女人當媳婦了,嫁給他這麼優秀的男人還不知足,嫁給他就要對娘好,娘對他多好啊,家裡煮了肉湯從來不舍得吃,全都給他吃了,自個兒吃窩窩頭。
平時他娘不是這樣的,雖然不算腹有詩書,可也是講道理的老人家。
這麼慈愛的娘居然讓趙家給鬨成了現在的樣子,當初他理想中的妻子應該是端莊大方,勤儉持家家底又厚的姑娘的,娶了這個女人,還不是家裡拿不出好房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