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建海的生辰八字, 這個信息量太大了。
一時間李肖然的腦子裡想了很多事情:“道長, 能不能跟我們說說馬如風的家庭情況。”
“嗯……”觀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貧道能不能先問問,如風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現在還不清楚,所以我們需要多了解一下他的情況。”
“無量天尊。”觀主甩了甩浮沉,坐在了房間裡的軟塌墊上,“如風是我徒弟, 他悟性極佳,是我的徒弟中將周易研究得最為明白透徹的。他自幼喪父,從小就跟著母親生活,等到他十六的時候母親改嫁, 繼父待他也不好。如風因為從小幫著母親務農, 學習被耽誤了, 高考的時候考的學校學費很貴, 繼父不願意出錢,他自己也覺得沒有意思。跟同學一起來A市玩,同學報了A市的大學, 他本來是想直接工作的, 結果聽這裡有道觀,就跑到我們道觀出家了。他的母親我見過, 從老家趕過來來給他送過東西,還給我留下一個電話,說是如風要是短了用度就打電話給她,她怕如風報喜不報憂。如風這幾個月沒有音訊, 我們正打算報案,然後再給他母親聯係,唉……”
觀主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那馬如風現在是以什麼為生?”
“如風對周易風水之道頗為精通,現在給人看風水看得多。不過他是個有原則的好孩子,不會漫天要價,也不會看富不看窮。他會把一半的收入打給他的母親,也會給觀裡一些錢。收入隻能說吃穿不愁,但大富大貴是談不上的。”
“那他母親的電話您給我們一下。”
“好的。”觀主從腰間的錦囊包中拿出一個本子,手掌心大小的牛皮紙的本子,很厚,翻出了其中的一頁,“這是如風母親的聯係方式。”
“您這些都是……”
“不怕二位警官笑話,這些是跟我磕過頭的徒弟,無論是有緣的還是無緣的,對我來說都是我的孩子。”說到這裡,觀主眼角有些濕潤,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管如風這個孩子有什麼情況,勞煩二位警官都要告知我一聲。”
李肖然點點頭,心中也歎息了一聲,馬如風也是個苦孩子。他自己失去了父親,所以每次出現場的時候都會看一眼錢夾裡的照片,是他、周铖和沈叔的全家福。
父親已經過世了,他再讓沈叔白發人送黑發人,沈叔估計再也挨不住這樣的打擊了。還有周铖,彆看周铖看上去刀槍不入,可李肖然知道自己的愛人有一顆柔軟的內心。
也許對於馬如風的母親來說,這也是她唯一的指望和牽掛。
其實很多案子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這樣,往往擔負的不僅僅是一條人命,背後是一個家庭。可馬如風的情況說實話並不樂觀,李肖然的心沉了沉。
從馬如風的書架上,觀主給他們找了幾本關於生死卦的書,又帶走了馬如風的電腦和藏在枕頭下的一本小冊子。
回去的路上,車內靜悄悄的,看了幾頁書,李肖然覺得犯迷糊,闔上晦澀難懂的書頁,他看著盤山的公路,再向上看了一眼雲霧繚繞的道觀,不免有些悵然。
他臨出道觀的時候問了觀主一句話:“你占卜過馬如風的吉凶嗎?”
觀主沒說話,搖了搖頭,長歎了一口氣轉身回了道觀。
看著觀主的背影,李肖然覺得他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很多歲。
恐怕不是不會,而是不敢。
“頭兒。”孫賢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份沉寂,“你說,我是不是挺不孝順的?”
“怎麼說?”
“上次休假那回,我不是回家嗎?家裡人逼著我相親,我覺得煩得不行,最後跑回了A市。可是現在想想,過年的時候我因為值班,連頓年夜飯都沒跟他們吃上……現在想想挺不孝順的。”
李肖然失笑,斜睨著自己的組員:“你小子知道就好,你知不知道伯母都投訴到我這裡了?”
“啊?”孫賢張大了嘴巴,結果為了透氣半開的窗戶吹進來一股涼風,直接被他喝進了肚子裡,孫賢半天沒緩過來勁,結結巴巴道,“我媽說什麼了?”
“說知道你眼界高,不喜歡家鄉的姑娘,也不是非逼你在家鄉娶,要是有好的A市姑娘也多給你介紹介紹。伯母也不是催婚,就是擔心你一個人在A市,工作辛苦,出生入死的身邊還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他們不放心。”李肖然畢竟比孫賢年長幾歲,經曆得更多,對親情的理解比他更深,難得話說到這裡,也就多念叨了幾句,“伯母說你向來報喜不報憂,生病了受傷了也從來不跟家裡說,娶個媳婦還能有人管管你,讓你彆太拚命,安全第一——”
“頭兒。”孫賢抽了抽鼻子,“你彆說了,我回去就給我媽打電話,安排多少個相親我都認了。”
李肖然看向窗外,悄悄地揚起了嘴角,小樣,他在監獄可是教導員的職位,做思想工作他比誰都在行。其實孫賢的性格和他母親是一脈相承的,他母親的原話是——
“那個死小子就是個蚌殼,你幫我把他腦子撬開,看看他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是瓜子還是漿糊哦?腦仁就跟他爸一樣哦,滿腦子有的沒的哦,要不是老娘當年眼瞎倒追哦,哪裡有這個死小子哦,到時候死小子一把年紀了哭著喊著讓老娘給他找媳婦誰能給他變出來哦……”
雖然話說得硬氣,可伯母最後還是哽咽了:“要是這死小子哪天真有個三長兩短的,一個人孤零零的,等我和死老頭子去世了,他啊……連個掃墓的人都沒有哦。”
所以特案組組建後的幾個案子平平安安的,可自從上次在S市鋒芒畢露後,李肖然知道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他也隻能儘最大可能性讓組員遠離危險,可他們是刑警,總不可能一直坐在辦公室破案。上一個案子這一個案子,很多地方他都沒有跟組員交實底,說實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知道,一旦他說了,以他組員的性格一定不可能退讓,隻會向前衝。可他想得更多,他們的家人怎麼辦?
這些人基本都是進入警隊就跟著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看著他們一點點蛻變成長,一旦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弟弟妹妹後,很多天經地義的命令就難以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