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教皇在沒有處理塵世工作時,總會在萬神之殿裡聆聽神音,而在這種比較文雅的說法背後,其實就是教皇在“神明”那兒得到如此之多的權力後,所要付出的代價之一。
一些反教權組織與自由派人士,還給教皇取了個惡心人的綽號——“萬神的奴隸”。按照他們的說法,貴族壓榨底層人民的手段,就是從至高無上的萬神那兒學到的。
丹希爾每次進入萬神殿都會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不適感。他在走向祭壇的過程中,目光一一掃過道路兩旁姿態各異的神像,發現他們無論男女都長著同一張臉,而被眾多神像“守護”於神殿正中央的萬神像,無疑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那個。因為它不僅看不出年齡與性彆,更是沒有五官與代表身份的裝飾。
聽見自己身後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原本跪在萬神像前的教皇睜開眼,然後慢慢放下合十於胸前的雙手,頭也不回地訓斥道:“以後彆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帶進你的房間。”
站定在父親身後的丹希爾掃了眼靠近萬神像的狂歡之神,意有所指道:“你確定要在這裡指責我嗎?”
教皇順著丹希爾的視線望去,自然明白這個小兔崽子在想什麼大不敬的事情。
“算了,我不管你之前怎麼鬨騰,但是從今日起,你必須給我收拾出一個人樣。”教皇本想給丹希爾擱下一句狠話,但還是狠不下心去訓斥自己最喜歡的孩子:“阿基奎女大公的耳朵可是靈的。你要是離了我能替你收拾爛攤子的範圍,光是索林斯的那隻幼狐,就能把你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說罷,教皇還抬起右臂,示意丹希爾把他扶起來。
“你也彆想著與虎謀皮。”對於兒子的那點小心思,教皇不說看得一清二楚,但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你不是理查德的對手,也彆把理查德當成塞伊斯那樣腦子簡單的人。”
教皇最近很後悔自己將丹希爾和艾瑞娜保護得太好,以至於他們都忘了光鮮表皮下的虱子,也是會吃人的。
“同理查德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混蛋相比,卡爾達的瑪麗安娜才是你的最佳選擇。”教皇是過來人,自然懂得年輕氣盛後,能握在手裡的東西,才是最真實的:“卡爾達的瑪麗安娜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應付的對象,但是跟理查德相比,她肯定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況且你也不是喜歡打理領土的人,而瑪麗安娜也需要一個替她征戰的悍將。”
“替她征戰?”丹希爾失笑道:“彆把賣命的活計說得那麼高尚。”
教皇在兒子的攙扶下離開了萬神殿,直截了當地反駁道:“既然你不想把賣命的活計說得那麼高尚,那也彆把占便宜的事情想得那麼理所當然。”
丹希爾側頭看了眼教皇那張與他相似的臉。
同樣的膚白勝雪,同樣的眉目似畫。
不同的是,年過六旬的教皇比他那風姿卓越的兒子多了些深刻的皺紋,少了點尖銳的棱角。
猶記得二十多年前,當這位史上最年輕的教皇穿著白底滾金線的禮服,在眾人的呼喚聲中,第一次亮相於萬神殿的陽台時,有不少前來觀禮的人們發出帶有遺憾的讚歎。
而現在,丹希爾繼承了這份帶有遺憾的讚歎,但卻沒有從父親身上繼承對方想要他學會的東西。
“你看不起彆人拿你當工具,但是那個拿你當工具的人,也會看不起你的兩手空空。”教皇點了點丹希爾的額頭,希望他從盲目的自信裡清醒過來。
“我現在還能為你和艾瑞娜謀劃一二,但是等我從這個位子上退下來,你和艾瑞娜打算依靠誰?”因為教皇的任期隻有三十年,再加上現任教皇因為小女兒與坎特羅國王的婚約,以及支持坎特羅國王對抗奧布斯達一事,而惹怒了阿基奎女大公和奧布斯達國王,所以這二人極有可能阻止現任教皇的連任。
如果丹希爾能迎娶瑪麗安娜,那麼阿基奎女大公多少會看在女兒的麵子上,不會對教皇一家趕儘殺絕,而奧布斯達國王頂多是把教皇本人拉下馬,很難將黑手伸到布列塔尼亞或是坎特羅本地。
“我不希望自己死後,你和艾瑞娜又要過上寄人籬下,拾人剩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