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直接發錢,減稅不僅在操作上顯得更加公開透明,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政府人員的工作量和繼承者的經濟壓力。畢竟瑪麗安娜要是開了這個先例,那麼下一任布列塔尼亞公爵到底發不發錢。而發錢的數額又怎麼定?是以家庭為單位還是個人為單位?是僅限於登記在案的布列塔尼亞人還是國境內的全部居民。
這一條條問題砸下來,不立項討論個把星期,瑪麗安娜絕對以為布列塔尼亞的政府職員都在屍位素餐,浪費她的錢。
“減稅的話……您是要減幾個月?”阿斯塔羅斯覺得瑪麗安娜比她的姨母聰明多了,而跟聰明人共事的好處,就是不必浪費口舌:“三個月?還是半年?”
“永久。”
瑪麗安娜的回答令阿斯塔羅斯收回了之前的評價。
“您是在開玩笑嗎?”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比真實年紀更老的阿斯塔羅斯鬆開被捏出印痕的文件,甚至令部分受壓的紙張粘合在了一起。
“我從不在正事上開玩笑。”瑪麗安娜學著阿斯塔羅斯的樣子,快速收斂起狡黠的笑容,將臉板的比教堂的雕像還要嚴肅:“短期的減稅根本不可能獲得大規模的支持,甚至很難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並且我想要的,也不是人民短暫地支持我去肅清那些對我不利的貴族,而是要他們知道,隻有我在位時,他們才能獲得較為輕鬆的好日子。”
簡而言之,就是瑪麗安娜想將自己的形象與輕稅劃上等號。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隻要人民習慣了瑪麗安娜統治下的寬鬆稅負,那麼一旦有人威脅到瑪麗安娜的地位,布列塔尼亞人絕對會自發維護瑪麗安娜的地位,排斥那位挑釁女公爵的人。
想通這點的阿斯塔羅斯恢複了對瑪麗安娜的先前評價:“我以為您會像前任女公爵那樣,通過繼位遊|行或是演講來加強自己對爵位的宣稱。”
“可那有用嗎?”瑪麗安娜的聲音裡透露出顯而易見的諷刺:“人可是相當自私的生物,如果表麵功夫能讓平民們心悅誠服,那麼我的姨母也不會被架空權力。”
阿斯塔羅斯盯著瑪麗安娜的眼睛,過了會兒才慢慢說道:“您說得對,隻有到手的好處才能令平民愛戴您,支持您。”
盧修斯覺得阿斯塔羅斯的表現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這是為什麼。
瑪麗安娜希望借著對亨利和前任女公爵的死亡調查,以及布列塔尼亞攝政王所透露出的黑幕來牽製貴族們,逼迫他們接受瑪麗安娜的減稅政策。
隻是這樣一來,不僅貴族們的收入會隨之減少,依靠稅收進行運作的布列塔尼亞政府也會麵臨經濟危機。
“這方麵的缺口將由我來填補。”瑪麗安娜早有準備道。
“你?”丹希爾從未想過瑪麗安娜會如此大方。畢竟在他看來,越有錢的人越摳,尤其是那些大權在握的統治者們,沒有一個不是在摳門方麵無師自通的——前提是他們想做個有為之君,而不是末代統治者。
“怎麼,你覺得很奇怪嗎?”瑪麗安娜可不是什麼天真柔弱又不諳世事的貴族少女。事實上,她所付出的東西都會在其它方麵得以補償。
“判決落定後,那些被清查的不動產都將劃入布列塔尼亞公爵名下,而流動資金則是有一半都進入我的口袋。”瑪麗安娜欣賞著丹希爾的笑容逐漸消失,覺得這家夥完全沒學到教皇的精明能乾:“況且由我來填補布列塔尼亞政府的資金空缺,總比他們想方設法地弄錢要好得多。”
有金錢作為製約條件,瑪麗安娜也不必擔心自己使喚不動布列塔尼亞政府。
至於付出那點錢……
嗬嗬!
同她在這場審判裡所收繳的不動產相比,每年給布列塔尼亞政府的錢即便稱不上九牛一毛和灑灑水的程度,也不會超過收益的三分之一。
畢竟那些貴族們交上來的稅裡有三分之一能進中央政府的口袋,都算是神明保佑的情況。
況且從另一角度來看,減稅也是變相削弱貴族們的收入和勢力。
至於某些人會不會陰奉陽違,搞明稅和暗稅的騷操作……
隻能說他們最好彆被瑪麗安娜捉住,否則斷頭台隻會晚到,不會不來。
“那麼久先把減稅的事情確定下來。”瑪麗安娜拍板道:“我去找內務院指定流程,而阿斯塔羅斯閣下就負責讓那些貴族們點頭同意這一政策。”
畢竟“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