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南壁,其門有三……”
鐵心源合上書本,為宋人的精細不斷地感慨,從南熏門到新鄭門,六千三百六十八步,這樣的距離到底是怎麼記錄出來的?莫非此人在寫書之時,安步當車一步步的測量出來的?
“自糶麥橋向西百步就是西水門,門左蓋七十三步有井名曰甜水井,西水門多商販,飲水大多取自於此,井深蓋一丈六尺……”
自家的湯餅店就在西水門,甜水井那個地方自己去過無數遍了,仔細回想一下,確實如同書中所言,可能一步都不差。
“讀萬卷書行千裡路,古人果然誠實。”鐵心源放下書本,忽然發現,古時候所謂的“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居然是真的,就像自己剛才,身體還躺在床上,神魂卻已經隨著書中人的講述遊覽了大半個東京城。
王柔花挎著一個食盒匆匆的走進自家的小院子的時候,狐狸從梨樹下站起來張大嘴巴前後腿撐的直直的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就一路小跑圍繞著王柔花的腿轉悠,好幾次,王柔花需要把狐狸踢跑才能好好的走路,即便是這樣,狐狸也早早的跳進屋子裡直愣愣的看著王柔花挎在胳膊上的食盒。
最近大宋滿世界的鬨災荒,皇帝下令皇宮裡麵全部吃素拜佛,結果狐狸就不大願意和皇帝一起進餐了,守在家裡等著王柔花帶豬肉給自己吃。
王柔花進了門,發現兒子把書扣在臉上,似乎在睡覺,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輕輕地掀開食盒的蓋子,拿手扇扇,。
狐狸的口水流下來的那一瞬間,鐵心源猛地坐起來大吼道:“今天的排骨不能再給狐狸吃了!”
王柔花笑嘻嘻的在兒子額頭上點一下道:“看你那出息,和狐狸搶什麼吃食。”
鐵心源搖搖頭指著狐狸道:“這家夥每次都吃的又快又狠,我總覺得這家夥不是狐狸,是一頭披著狐狸皮的豬。”
王柔花一麵把食盒裡的飯菜往桌子上麵擺一麵笑道:“狐狸是你當年收留在繈褓裡的,當年你還拿娘的奶水喂狐狸,彆以為娘不知道,現在吃你一點豬骨頭你叫喚什麼?”
“您看看它,都肥成什麼樣子了,現在那個小洞它都鑽不進去,每次出入皇城,都需要侍衛們拿籃子吊進去,這個樣子還怎麼往咱家偷東西?”
狐狸對鐵心源的控訴不加理會,早就蹲坐在一張板凳上,人模狗樣的等著開飯,一條蓬鬆的大尾巴甩來甩去的似乎非常愉快。
王柔花把一個大缽子推到狐狸麵前,還拿手試試裡麵肉塊的溫度,狐狸拿嘴舔了一下王柔花手指上的油花,這才低頭大吃起來。
家裡開了湯餅店,所以鐵心源一點都不喜歡吃麵,一大碗香噴噴的白米飯,配上一小缽子醬排骨,就是他今天的午飯了。
王柔花皺著眉頭看狼吞虎咽的兒子,把兩根水煮青菜放到他的碗裡,被毫不客氣的鐵心源立刻就挑給狐狸了。
狐狸嗷的叫喚一聲,一爪子就扒拉到地上去了,王柔花唯有歎息一聲,從地上撿起青菜放在桌子上。
這兩個祖宗沒有一個願意吃青菜的,本來狐狸還是能吃一點青菜,後來跟鐵心源學的一根青菜都不吃了,這就是兩條狼,專門吃肉的狼。
“南熏門的郭先生為人方正,做學問最是嚴謹,啟蒙的也好,就是距離咱們家遠了一些……”
“上土橋的梁先生為人最是詼諧,聽說很多蒙童都喜歡拜在他的門下,兒啊,你最是受不得約束,在梁先生門下多少可以過得舒坦一些,去了郭先生門下,娘擔心你受不得約束……”
聽母親在給自己找蒙學先生,鐵心源抬起頭道:“娘,兩年前就是郭先生訓斥您滿口胡柴的吧?那個梁先生不是也笑話您生了一個璞玉嗎?從這兩句話就能看出來這兩位的秉性。
一個是自以為是的迂腐之輩,另一位則是不學無術的酒囊飯袋,一個把學生管束成了木頭人,另一個倒好,隻要給錢就能去他那裡上學,您指望孩兒跟著這樣的先生學什麼?”
王柔花有些為難的看著兒子道:“你今年都六歲半了,到了秋裡就該束發就學了,如果你總是這樣挑挑揀揀的,將來會耽誤你進入縣學,娘受點委屈不算什麼。”
鐵心源笑道:“娘啊,孩兒從書裡讀到,跟著什麼樣的先生,就會成為那個先生的影子,孩兒既不願意當迂腐之人,也不願意當酒囊飯袋,那兩個先生自然是不合適的。
您放心,傳到橋頭自然直,孩兒一定會遇到一位合適的先生的。”
熟知兒子秉性的王柔花連忙問道:“你有合適的人選了?”
鐵心源笑道:“再等幾天,如果他沒有被砍頭,隻是罷官回家的話,我就應該有一位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