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蹲在低矮的窩棚裡,坐在火盆前麵,一碗一碗的往肚子裡灌酒,十餘天不見,老梁變得憔悴了許多,一寸多長的胡須根根樹立著如同刺蝟一般。
見鐵心源走進來了,隨意的擺擺手道:“喜歡看豬就去看,開春之後你就見不著這麼些豬了。”
鐵心源沒有去豬欄那裡,鑽進了老梁的窩棚裡笑嘻嘻的看著老梁喝酒,甚至提起火盆上已經熱好的酒漿給老梁滿上。
“你家店裡是不是不需要豬肉了?沒關係,明說就好,這怨不得你娘,誰讓咱們這裡來了一個惹不起的人物呢,算不得毀約啊。”
老梁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神情多少有些頹廢。
“我家就是做豬肉生意的,怎麼可能會不要豬肉?就算是這裡不能開店了,我娘也一定會找彆的地方開,到時候你們還是一樣要給我家的鋪子送豬肉的。”
老梁點點頭道:“是啊,你娘做的是吃食生意,雖說西水門的苦哈哈們多些,生意好做,可是西水門馬上就要沒有苦哈哈們了,你娘跟著那群人去彆處那是必然的事情。”
“您不走?”
“走不了,滿東京城都找不到比西水門這裡更好的地方了,娘的,一個皇親國戚跑來和一群殺豬佬爭地盤,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我娘買的那塊地也要守不住了……”
“那是你娘給你準備的宅基地,那裡最少能修建一座兩進的宅子,東京城裡想找出這麼平整的一塊好地可不容易,中人就是老漢。可惜了啊。”
“人家的危樓一旦建成,您這片豬欄必定要被拆掉的,妨礙了危樓的觀瞻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喝的有些醉醺醺的老梁咬牙切齒的道:‘真想一把火燒了危樓啊……”
沒人能燒掉危樓,也沒人敢燒掉危樓,老梁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鐵心源卻知道燒掉危樓並不算是難事,讓他為難的是如何能夠避免汝陽王反擊帶來的傷害。
趙允讓這種人的報複是不會理睬什麼罪魁禍首的,一般情況下都是在地圖上隨便畫個圈子,然後就對圈子裡的麵人進行無差彆的報複。
鐵家很難跳出他劃定的那個報複圈子。
危樓的邊上就是河道,救火什麼的非常方便,如今雖然已經結冰了,但是薄薄的一層寒冰還起不到拖延的作用,除非等河麵上的冰厚到可以跑馬車的時候才好放火。
豬欄裡的豬安靜的擁擠在一起睡覺,即便是鐵心源來了也毫不理睬,睡得似乎格外的安詳。
老梁短時間內是不打算把豬場遷走,這對鐵心源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消息,隻要這些豬還在這裡,自己總有報複那些人的一天。
論起放火,大宋這些隻知道把火油潑在彆人家的房子上然後點燃的手段實在是太落後了。
從豬場回來之後,鐵心源遇到了洛水先生,他背著手看著火場對鐵心源道:“燒的甚是乾淨!”
鐵心源點點頭道:“火油潑到上麵,要是燒不乾淨,那些人如何向自己的主子交代。”
洛水先生的臉紅了一下,然後道:”燒了也好,這家店算不得好,你母親應該有能力再建一座新的,如果需要我幫忙,儘管言語。
不過啊,運河解凍之後我就要去洛陽了,告訴你儘快重新選址,我來幫你家出圖樣。”
鐵心源仔細的看了洛水先生一眼道:“小子覺得您應該在河麵徹底的被凍硬之前就離開東京。”
洛水先生點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啊,枉我洛水自認為是聰明人,還不如一個孩子明白事理,危樓,危樓,他就是一個危險之地,我明洛水可不要真的落水才好。”
說罷從自己的馬車上拎下來一個沉重的包裹遞給鐵心源道:“這是我收到的危樓工錢,歸你母子了。”
鐵心源吃力的抱著包裹道:“這是何意?”
洛水蹲下來認真的看著鐵心源道:“告訴你母親,就當你家的店鋪是被我給燒了,這是我給你家的補償,拿著這些錢找彆的地方重新修建一個店鋪,或者買一個店鋪,千萬莫要去找官府控訴此事,千萬,千萬!”
鐵心源的胸口有些暖暖的,洛水先生大概是自己來到大宋這個世界之後,見到的第一位堪稱君子的人。
不過這位君子膽子有點小,鐵心源眼瞅著他坐著馬車沒有回城裡,而是直接沿著西水門的小路出城去了,如果他沒有去尼姑庵的話,應該就是已經啟程去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