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剛剛跑出去的那群街坊又發一聲喊衝了進來,跑在最前麵的老苟大聲朝王柔花喊道:“鐵娘子,快把你兒子抱緊了,百十頭豬殺過來了……”
說著話就竄到鐵心源和王柔花所在的轉角樓梯上,和王柔花一起緊緊地縮到裡麵,給外麵的人留下足夠大的空間。
將將站穩,就聽喀拉一聲響,危樓雕刻精美的側門就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黑壓壓的一群豬如同洪水般的衝進了偏廳,百十個粉紅色的豬鼻齊齊的四處亂嗅,最前麵的那頭豬似乎不耐煩留在這個擁擠的空間裡,一鼻子拱翻沉重的矮幾,然後一刻都不停留的就沿著碎裂的花門又衝進了小廳,估計等小廳裝不下的時候,那群豬就會拱開小廳和大廳的連接處進入大廳。劉管事和賬房先生驚恐的叫聲從小廳裡麵傳了出來,彪悍的劉管事踩在豬背上如同飛簷走壁,就在他準備飛躍上轉角樓梯的時候,一頭不算大的從桌子上豬淩空飛了過來,將他一頭撞倒。近在咫尺的皮匠甚至能夠劉管事骨骼斷裂的聲音,眼看著劉管事重重的跌入豬群,想要伸手去拉,不知為何又把手收了回來,閉上眼睛不理睬劉管事淒厲的哀求聲。皮匠閉上了眼睛,其餘人也把眼睛閉的死死地,膽子小一點的還把耳朵也堵上了。屋子裡麵的豬太多了,百十頭豬在狹小的空間裡狂怒的亂竄,無數隻豬蹄踩在劉管事的身上,隻是轉瞬間的事情,劉管事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等豬群一部分進了大廳之後,劉管事殘破的如同爛布娃娃般的身體才顯露出來。至於賬房先生,自從進了小廳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
王柔花閉著眼睛不敢看下麵,隻聽哢嚓一聲響,粗壯的樓梯支柱被豬群給擠斷了,所有人大叫一聲,緊緊地抓住了身邊任何能夠抓住的東西。
短短的時間,眾人如同經曆了漫長的煎熬,眼前的黑色洪流好像才不見了。
大家剛剛從破損的樓梯上下來,又有一頭肥豬哼哼著慢慢悠悠的從門外進來,踩著地上的碎肉,低頭吞咽了幾口血肉,把一根不知道是何押司的手臂骨還是什麼地方的骨頭咬得咯吱咯吱的作響,或許覺得這種食物不合胃口,隨口丟棄,伸出鼻子四處亂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帶著笑意瞅著站在拐角樓梯上的眾人。人吃豬不奇怪,一旦到了豬吃人,就讓人渾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了,誰都沒想到,平日裡蠢蠢的,隻會被人吃的這種動物,這時候竟然是如此的可怕。這頭豬見沒人理會它,在破損的樓梯上蹭蹭癢癢,然後就沿著豬群離開的方向走了。
鐵心源看得清楚,這是一頭並未發瘋的豬,
屋子裡腥臭難聞至極,原本躺在地上的何押司已經不見了,劉管事的屍體蜷縮在牆角,嘴巴張的很大,似乎還在哀求大家救救他,地上散落著幾塊碎肉以及兩條青色的腸子,鮮血糊滿地板。
眾人顧不上大廳小廳裡傳來的慘叫,連滾帶爬的跑出危樓,遠遠地站在高坡上這才算是安心一點。
老苟問候了所有街坊,見一個不少的站在這裡,然後就把手裡提著的裝錢的簇新的麻布袋子放在王柔花腳下道:“現在,可以看熱鬨了。”
皮匠從懷裡掏出一小壇子酒喝了一口遞給老苟笑道:“你看看,有的地方已經起火了。”
老苟痛快的灌了一口酒大笑道:“燒掉才好!”
王柔花皺眉道:“我們還是報官比較好,樓子裡麵還有好多人呢,再說我們如果不報官的話,見死不救不救的罪名可就落在我們頭上了,到時候我們是要和老梁連坐的。”
老苟和皮匠與街坊們商量了一下,都覺得王柔花說的在理,就拜托老苟和皮匠去報官,其餘人繼續留在原地看熱鬨。
衝進的是豬,又不是老虎,隻要避開了,什麼事都不會有,人總比豬靈巧一些吧。
這就是大家現在的心態,當然,如果危樓管事沒有乾那麼多的缺德事情,大家自然不會這樣坐著看熱鬨,而是四處找人來驅趕這些發瘋的豬了。
鐵心源一句話都不說,這時候自己還是保持低調比較好,如果被母親知道這場慘劇是她兒子一手導演的,一定會活活的剝下他的一層皮。
老梁從豬王的背上掉了下來,又被七八頭肥豬從身上踩過去之後,身上能動彈的地方隻剩下一隻右手了。
即便如此,老梁依舊笑的聲嘶力竭,他看見往日高高在上的儒者丟了帽子,高不可攀的仕女破了紗裙,自命不凡的勳貴屁滾尿流,不可一世的皇族慘叫連連。
他一邊笑一邊嘔血,直到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才一把推翻了一個孔雀燈,看著孔雀燈裡麵的油慢慢地流出來,然後被燈芯點燃,這才舒坦的躺在危樓光可鑒人的漆皮地板上,喃喃自語道:“真他娘的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