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辛既然在這裡,每日晨昏省定還是不能缺少的,不是鐵心源想要尊師重道,而是穆辛非常的吃這一套。
每日裡,鐵心源都要給穆辛烹茶,每日的烹茶時間,也是穆辛對他講道的時候。
看著經卷,聽完穆辛的講述之後,鐵心源就把經卷,小心的攤開,按照穆辛讀書的習慣放在一個小小的黃金架子上,然後才開始動手洗涮茶具。
“真有天罰嗎?”穆辛坐直了身子,雙手放在膝蓋上問鐵心源。
鐵心源搖搖頭道:“弟子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見到的場景到底是不是天罰,隻知道當時大地震動,狂風四起,火光衝天,所有生靈都在一瞬間成了齏粉,包括數百沙盜和幾乎同樣數量的戰馬。”
“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嗎?”這句話穆辛不是在問鐵心源,更像是在問自己。
“老師,這一場景為弟子親眼所見,不過,老師也不用在它身上多費精神,天地之威本身就不是我們凡人所能抵擋的,不論是地龍翻身,還是洪水泛濫,亦或是火山噴發,包括電閃雷鳴,都是天地之威的各種表現形式。
弟子在中原的時候學的就是儒家之道,至聖先師曾有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學生以為這句話很能說明問題,我們現在不去解釋自己不能解釋的事情,等到我們的學問有一天達到了可以解釋這一切的時候,再去探討不遲。”
穆辛抬起頭用自己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鐵心源笑道:“所有的榮耀都將歸於天神,所有的威嚴也都歸於天神,不論是山川河嶽,還是戈壁沙漠,星空下隻有一位真神,那就是至大的天神。
鐵心源你如何解決真神和異端之間的問題?”
鐵心源躬身道:“學生會在出現神跡的砂岩山修建一座屬於天神的寺廟,一切榮耀都將歸於真神,一切威嚴也將歸於真神!”
穆辛笑道:”你還真有我智慧一門的樣子,當彆人都在以血和火守衛神的威嚴的時候,你卻想著從心裡讓那些無知的人回歸神的懷抱。
這個想法很好,隻可惜你還沒有出師,當不了伊瑪目,也講不了經文,成不了神的代言人。”
鐵心源慚愧的道:“都是第一愚昧,沒能在經學一道上勇猛精進,讓老師的盛名受損。”
穆辛歎息一聲道:“為師此次東遊,原本抱著向東方賢者求教的目的去的。
哪裡知道,來到東方,才發現學問已經不在東方,朝陽初升的地方,放眼望去已經是銅臭遍地,那些高雅的學問,奇妙的神思全部被束之高閣,人們以填詞造句為榮,以皓首窮經為恥。
唯有來一場大洪水,才能掃清那裡的汙穢,讓太陽升起的地方重新成為學問的樂園。”
鐵心源皺眉道:“老師在沙洲的所作所為,難道就是為了掘開河堤?”
穆辛傷感的點點頭:“數千勇士血灑疆場,換回來的隻有無窮的悲傷,那些愚者不知天外天的變化,抱殘守缺不肯進步,愚頑至此令人悲傷。”
鐵心源長吸了一口氣道:“既然不能掘開長堤,不如就聽之任之。”
穆辛喟歎一聲道:“站在河堤看人溺水而亡,非人哉!”
鐵心源再次躬身道:“老師懷裡的珠玉,他們以為是泥土,使他們有眼無珠,老師何必傷悲,總有一天老師的智慧之光,將受到萬民的擁拜。”
穆辛笑道:“遠山自然在遠方,你不走,他就不會親近你。”
鐵心源心中一動,躬身道:“弟子願意遠足一次!”
穆辛玩味的道:“阿拉穆特你不想去了嗎?雄鷹之王的名號對你沒有吸引力?”
鐵心源正色道:“阿拉穆特城在群山之巔,鐵心源沒有階梯,爬不上雄鷹才能抵達的山頂。”
“老夫雖然老弱,依舊能夠送你一程!”
“雛鷹攀附在老鷹的背上自然哪裡都能去,學生隻願一步步走上山巔。”
“從哪裡開始你的第一步呢?”
“腳下!”
“哈哈哈哈……”穆辛大笑起來,朝鐵心源探出自己的手。
鐵心源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副黃金圖,放在穆辛的手上道:“請老師指點!”
穆辛打開了黃金圖,看了一眼就合上羊皮,把黃金圖還給鐵心源閉目沉思一陣,然後道:“青草遍布山腳,自然能夠引來牛羊,腐肉放在山腳,自然能夠引來虎狼,你把黃金灑在山腳,那裡隻會血浪濤天。”
鐵心源小聲道:“三日前,弟子準備吃兩碗麵條,付給店家兩枚銀幣,店家奢望獲得更多。
這裡是是一片貪婪的土地,唯有去掉貪婪,大地上才能長出甘美的果子!”
穆辛笑道:“那就去做吧,小心契丹人,他們不但貪婪,而且凶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