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井裡麵的水很快就溢出來,沿著山坡按照重力原則尋找到最好的出路之後,就奔湧下山坡,最後在一個小小的山穀裡駐足不前。
“你們看,水沒有被浪費,它們會在這裡繼續養育戈壁上的野獸,也會滋養這片土地上青草,等到明年的時候,會有遠飛的鳥兒在這裡駐足,也會有勞累的商隊在這裡補充水……”
鐵心源喋喋不休的話語就像是在唱獨角戲,說了很久都沒有人回應。
孟元直不忍心繼續讓鐵心源尷尬下去,準備給他打一個圓場。
一個年輕的武士怯生生的道:“族長,我們不會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彆人。”
“是啊,族長,我們明白您為什麼會這樣做,這件事我們會保密到底,直到進入墳墓。”
“族長,您以後要挖坎兒井的時候算我一個,我聽老人說過,誰要是毀了坎兒井,除非重新挖掘出十倍被毀掉的坎兒井才能平安的進入天堂。
到時候,我們一起幫族長挖!”
“是啊,是啊,我們補上就是了,我們一起挖!”
炸掉坎兒井,對這群人來說是一件從根本上違背了他們良知的事情……
情況之嚴重,不比漢人揪著父母的脖子打罵來的輕。
鐵心源眼睛快要流出眼淚來了,他發現,自己以後想不挖坎兒井都不成了。
他其實更喜歡用陶管連在一起接水的。
乎魯努爾非常滿意咀末城的馴服。
假如不是身體動一下都會有劇烈的疼痛,他一定會舉行一個盛大的酒會來慶祝一下。
這一次不用再喋喋不休的講述自己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悲劇了,對於兩個已經上了天堂的人來說,團聚就已經是最大的褒獎了。
那個故事父親要求自己記在心裡,刻在骨頭上,還要他一刻都不許忘懷。
一個故事講述了很多年之後,即便是和自己有關,乎魯努爾也不願意再把它當作酒會前的宣言來講述了。
他慶幸自己是在冬天被燒傷的,如果在夏日裡,自己絕對沒有可能活下去。
如今到夏日來臨還有足足半年時間,不論是箭瘡,還是被燒傷的地方,到時候都會痊愈的。
等到身體痊愈之後,他很想去看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寨子能把自己比魔鬼還要恐怖的父親殺死。
端著一杯葡萄釀,乎魯努爾打開了翻板,聽著地底下傳來的呻吟聲,愉快的笑了。
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不論是誰的呻吟都不重要,這樣的聲音過幾天就會消失掉的。
他喜歡這種痛苦和絕望混雜的聲音,百聽不厭!
喝了兩口葡萄釀,他忽然想起,自己現在不適合飲酒,就一翻手腕子,把杯中酒全部傾倒進了漆黑的洞口裡。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他手一抖,青銅杯子掉進了深坑,匆匆的合上翻版之後,打開了大門,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聲音是從坎兒井的出口傳來的,乎魯努爾第一時間就確定了聲音的出處。
所有的人都在朝坎兒井的方向看,不難確認。
轟隆聲打雷一般的悶響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才慢慢停息,乎魯努爾的臉色變得極為蒼白。
他覺得自己最近很倒黴,不論乾什麼都會有無妄之災找上門來。
不用他吩咐,已經有很多人飛快的向坎兒井出口狂奔過去,哪裡是咀末城的生命,容不得他們不緊張。
武士們剛剛站定,就聽見坎兒井裡有急促的蹄聲傳來,馬賊們第一時間就握著弓箭,等待敵人一露頭,就給予猛烈的打擊。
一個碩大黑影從坎兒井的出口裡飛躍出來,一時間,箭如飛蝗。
總共飛出來了八條黑影,全部都被密集的箭雨給射成了刺蝟一般模樣。
當黑影掉進水潭裡,眾人才發現被自己射死的是八隻黃羊。
就在馬賊們七嘴八舌的討論黃羊是如何進入密閉的坎兒井的時候,有一個馬賊發現了一個更加恐怖的事情。
坎兒井裡流出來的水,慢慢變小了……
“坎兒井沒水了——”
那個馬賊的叫聲是如此的大,以至於站在山洞門口的乎魯努爾都聽得清清楚楚。
前麵傳來的巨響應該就是坎兒井坍塌的聲音。
很快就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乎魯努爾無奈的看看湛藍的天空,連大聲吼叫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