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的京兆府土話忽然變成標準的官話之後,就把腦袋轉向那個一言不發的老馬賊賣伊斯。
賣伊斯臉上的表情很精彩,過了良久才看著鐵心源的眼睛道:“首領要長居哈密,雄心壯誌令人佩服,賣伊斯的主人隻想去繁華的世界去看看,如果那裡適合居住,就留在那裡不回來了。
隻希望首領的胃口不要太大,我們即便是身處劣勢,也不是沒有反撲的餘力。
讓我們平安的離開哈密,你獲得哈密,是我們能做的最大的讓步。”
賣伊斯一口標準的東京官話,讓許東升目瞪口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和自己鎖在一起的老馬賊竟然是一個中國通。
鐵心源煩躁的對許東升道:“連情況都沒有搞清楚,就有臉和我談論分贓的事情。
什麼叫做你勾起了乎魯努爾對東京城的向往,你也不想想,那家夥是馬賊的兒子,即便是再不堪,也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給騙住的人。
你看看人家賣伊斯,從小就騙乎魯努爾,幾十年下來才有今天的成就。
我甚至懷疑賣伊斯就是乎魯努爾常說的那個故事中的旅人吧?
如果不是故事中的女子在跟旅人走的時候已經懷孕了,我都會認為乎魯努爾就是那個旅人的兒子。
是不是啊賣伊斯?”
賣伊斯忽然笑了,看著麵前的兩個宋人,繼續用標準的大宋官話道:“乎魯努爾的母親長得很美。”
鐵心源一臉黑線的道:“喜歡你就帶走她這沒錯,是男人都會這麼乾,問題是你得手之後就把人家給賣掉,就差點意思啦。
尤其是你現在還要賣人家的兒子,天啊,一片雲到底虧欠了你什麼東西,讓你這樣持之以恒的禍害人家?”
“他搶了我的羊……”
鐵心源:“……”
賣伊斯解開鎖在手腕子上的鎖鏈,丟在地上,認真的對腦子還沒有轉過彎來的鐵心源道:“就按照你說的條件,乎魯努爾會答應的,隻要你們能夠保證讓我們平安的離開哈密,我們一定會信守諾言的。”
鐵心源點點頭道:“能夠不費一兵一卒達到目的,我也不是一個貪心的人。
你辛苦幾十年,那一半金子是你應得的。”
賣伊斯笑道:“為了表明我的誠意,今天下午,就會送第一批金子過來,三千兩。”
“我會在今天下午放開一條道路,等你們走出五十裡之後,會有人等著接收這三千兩金子。”
賣伊斯躬身撫胸施禮,然後就跨上自己騎來的駱駝,揚長而去。
“唉,唉,我的金子必須還給我!”
許東升在一邊大聲的吼叫。
賣伊斯回頭大笑一聲道:“你應該去問乎魯努爾要屬於你的金子!”
許東升立刻把目光盯在鐵心源的身上,哀怨的如同一個受儘委屈的怨婦。
鐵心源拍著老許的後背道:“能撿條命回來你已經賺大了,金子嗎,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那就是我的命……”
“放心,你以後有的是機會賺金子,現在跟我回去,把肩膀上的鏈子去掉,然後跟我走一趟遼國西京……”
“我去遼國西京做什麼?”
“給遼國的皇太弟耶律重元當乾兒子,原本這家夥沒有收乾兒子的習慣,現在不知怎麼的,好像又有了,如此一來呢,這個活計我就乾不了了,現在你回來了,這種事情你來乾實在是最好不過了……”
“你為什麼不去?”
“太丟人了。”
“我就不怕丟人?”
“你能給穆辛當奴仆,如今再給耶律重元當乾兒子那是進步,另外還能賺錢……最多我把屬於你的金子給你找賣伊斯要回來。”
“這還差不多!”
許東升被一片雲折磨了足足大半年,身體非常的虛弱,回到帳篷裡狼吞虎咽的吃了兩碗美味的湯餅之後,就一頭栽倒在鐵心源的床上,鼾聲如雷。
這是他大半年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在奴隸群裡的時候,因為搶彆人麵餅的緣故,即便是睡覺也要睜開一隻眼睛,免得被那些仇恨他的奴隸給活活的殺死。
如今,身邊有鐵心源,他終於可以放心的睡一個好覺了,他知道,鐵心源可能會騙他,會利用他,唯獨不會殺死他,這一點,他能清楚的感受到。
鐵心源看到鼾聲如雷的許東升,歎一口氣,把裘皮蓋在他的身上,撥旺了火盆,然後就走了出去。
當初來到西域的上百人,如今就剩下自己和他兩個人,不論這家夥多麼的自私,依舊還算是自己的兄弟。
來西域路上逐漸加深的情義,不是一兩次挫折就能冰消瓦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