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宗真盤膝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單手撫摸著莫裡聹的頭發道:“隻有千日做賊,哪裡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莫裡聹自從十五歲起就在朕的身邊護衛,二十年來兢兢業業從未有過差池,而且,朕相信,如果刺客出現在朕的麵前,莫裡聹一定會擋在朕的麵前誓死護衛朕。
不要因為一件事就抹殺掉他二十年的辛苦。”
耶律洪基見父親這樣說,隻有長歎一聲,閉嘴不言。
耶律重元陰惻惻道:“臣弟聽聞,刺殺臣弟時出現的驚雷再現,不知太子殿下如何解釋?
老夫記得當初太子殿下可是認為驚雷的出現,是對老夫倒行逆施的警告。”
耶律洪基立刻反唇相譏道:“皇叔曆來吉星高照,遇難自然呈祥。
這次也是一樣,您身為領侍衛內大臣營帳應該在我皇陛下營帳以東……”
“查刺兒住嘴!”耶律宗真喝止了耶律洪基,再看一眼擺在皇帳門口的那些屍體,哀傷的擺擺手對耶律乙辛道:“封鎖消息,這是我大遼國恥,不可為外人所知。”
耶律乙辛搖頭道:“昨晚發現刺客的時候,皮室軍第一時間搜查了各個使節團的營帳,借口就是捉拿刺客,弄得人儘皆知,這個消息已經捂不住了。”
耶律宗真緩步走出皇帳,看著白雪皚皚的龍首山,久久不語,待耶律洪基給他披上皮裘的那一刻,耶律宗真才緩緩的道:“北風減弱,地氣將要上升,大雁不日北歸,明日祭天,就用我大遼死難官員的身體來當祭品吧,祈求祖宗神靈保佑我大遼國運隆昌!”
“諾!”
所有契丹官員齊齊躬身應諾,恭送皇帝進帳。
耶律宗真指指地上的屍體,再看看耶律洪基然後就在宮人的簇擁下進了大帳,同一時間,大帳的帷幕緩緩降下,遼皇從這一刻起,就要戒齋沐浴。
耶律洪基自然知道父親指著那些屍體想要自己乾什麼,送走來文武百官,就徑直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開始處理刺客帶來的繁雜事務。
在他的案頭,放著一套灰色的衣衫,幾柄鐵刺,這都是刺客留下來的東西,桌案的另一邊站立著七八個內務府的官員,這套衣衫已經被他們研究過無數次了。
衣服不新,看樣子已經穿過一陣子了,這應該就是刺客自己的衣衫。
式樣不是契丹人的衣服式樣,也不同於一般的西域人身穿的衣衫。
短上衣,肥大的褲子,寬大的腰帶,再加上縫在背後的厚實的刀囊,那些研究針線數十年的老裁縫一眼就看出這是大食武士才有的衣衫。
隻要看看刀囊部位磨損的狀況,就知道這套衣衫已經被那個刺客穿了很久。
布料是非常特殊的亞麻布,這種布料不論是大宋還是契丹,亦或西域都不生產,唯有遙遠的大食國,才會有這樣的布料。
因為結實耐用,是大食武士的首選衣料。
最重要的是這套衣衫的縫製方法也和契丹,西域人的手法完全不同,即便是縫衣服的線,也是亞麻線。
在被行家們看過之後,他們一致認為,這套衣衫來自大食國無疑。
鑒定衣衫的遼國大匠們退下之後,因為受傷而被抬進來的遼國武士們,不等太子殿下發問,就詳細的跟太子殿下講述自己跟那個手持彎刀,所向無敵的刺客交手的狀況。
“卑職的長槍還沒有刺進刺客的身體,就被他用彎刀上的鎖扣給鎖住了,不等卑職抽回長槍,胸口就挨了一腳……”
“卑職當時隻看見幾道雪亮的刀花,勉強抵擋了其中兩刀,卻在一瞬間就被賊人劈中了三刀……”
“刺客的彎刀技法非常的強悍,卑職明明已經擋住了他的刀鋒,沒料到他竟然鬆開了彎刀,彎刀在卑職的鐵矛上轉了一圈之後,劈在卑職的胸口上……”
“大食人的彎刀技法乃是代代相傳的戰技,他們不會平白無故的傳授給不相乾的外人。
既然刺客的武器是彎刀,那麼,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刺客一定來自大食!”
一位老捕快取過衣衫,放在鼻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氣之後,就對耶律洪基拱手道:“衣服上有很濃重的腥膻氣,這已經可以排除宋人,漢人們謀刺的可能。即便是有寫宋人或者漢人身上有濃重的狐臭,這和北方人身上的腥膻氣也有很大的不同。”
耶律洪基微微點頭,帳幕中所有的人傷兵和捕快們就退出大帳。
耶律洪基幽幽的道:“大食人?他們捋虎須意在何處?”
一個黑衣文士拱手道:“老夫聽聞,波斯國有一座名山,名曰阿拉穆特山,山中有一巨城名曰阿拉穆特城,城中有一首領名曰:哈桑,本,薩巴赫又名山中老人。
山中老人門下皆是悍不畏死的刺客,他們有時候不為利益所動,隻為挑戰世上最難刺殺的人。
殿下,如果此人真的是來自阿拉穆特城,那麼,他想刺殺誰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他們隻想讓世間的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