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總喜歡六路進攻的宋人
包拯此人行事看似如同雷霆暴雨,致人死命的一招卻往往是在無聲無息中完成的。
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迎著他的狂風暴雨施以暴雨狂風,寸步不讓針鋒相對才是正確的。
如果麵對包拯強悍的氣勢退讓三分,這個老家夥就有讓你退讓一萬步的本事,等你退無可退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早就沒了招架反抗之力。
當太陽落山落得隻剩下半張臉的時候,包拯踱著方步走進了茶棚。
鐵心源布置在茶棚外麵的武士對這個老家夥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威懾作用,以前的時候,這一招是老家夥經常使用的,一頓殺威棍曾經讓無數人如同走了一遭地獄。
茶水的第二泡是最有味道的時候,包拯自然不會放過,取過茶盅自斟自飲了一杯道:“自你離開,老夫就再也未曾飲過如此好滋味的茶水,這一次把方子留下來,老夫也學學你這套裝神弄鬼的東西。”
“茶為滌煩子,酒為忘憂君,先生常年憂國憂民,這兩樣物事自然不能少,否則腦中裝滿紅塵事,此生未免過於無趣了些。”
包拯喝了一口茶,搖頭道:“此生已經許國,不敢稍有懈怠,品茶飲酒隻是自娛自樂,萬不敢讓他侵擾國事。”
鐵心源歎息一聲道:“揠苗助長智者不為,官家素來英明,堂上兗兗諸公也都是乾城之具,為何對新生的於闐國期望過甚?
春種,夏長,秋收,冬藏此乃四時正理,大宋沒有春種,沒有照料夏長,如今卻要秋收,是何道理?”
包拯看著鐵心源半晌一言不發,最後歎了口氣道:“大宋終究留不住你。”
鐵心源笑道:“我離開大宋是對的,這兩年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重新回到東京城之後才想明白,我發現我和這個國家這座城池格格不入。
那些西域人來到了這裡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變成一個大宋人。
而我出生在這座城市裡,卻成了這座城市的客人。
既然沒有歸屬感,也就談不到忠誠,沒有節操利益當先的官人自然極為恐怖的。
尤其是我這種將來有希望拜相封侯的人。
諸位先生未雨綢繆,在我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就將我發配西域,算是真正的高瞻遠矚。“
包拯笑道:“想明白了?哈哈,如果你隻是一介庸人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待遇,你自小就和陛下比鄰而居,更難得你年紀輕輕就才名遠揚。
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麼,我大宋有的是這樣的神童,看到你日漸成長,官家對你非常的看中,即便是你在國朝武狀元大典上用陰謀詭計,官家和老夫也看在眼裡,喜在心中,這樣的小調皮是你成為將來的名臣必備的一個小素質。
隨著你的年齡漸長,到了這個時候,你的心性就比你的才能更加重要了。
忠誠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隻可惜老夫從你身上看不到任何的忠誠,你就像一個遊離在大宋之外的陌生人,冷冷的看著這個世界……“
鐵心源笑道:“我愛這個種族,愛的要命,隻是你們看不出來啊。
出於對這個種族的熱愛,我敬獻了神臂弩,出於對這個種族的熱愛,我敬獻了火油,出於對這個種族的熱愛,我連自己的發財秘密琉璃都敬獻出來了。
即便如此,依舊不能獲取你們的信任,讓你們一次次的對我施加更加嚴厲的磨勘手段。
去金城縣當男爵,這問題其實不大,隻要給我幾年時間,我不但會收複蘭州,還會在那裡修建一條堅固的防線,不敢說阻絕青塘和西夏的入侵,在他們中間添加一枚楔子讓他們感到難受,我覺得還是能做到的。
可是後來,穆辛來了,你們就把我一腳踢給了穆辛,讓我遠離大宋……先生,這已經不是磨勘,而是放逐了。”
包拯的臉皮抽搐一下,坐在鐵心源的對麵道:“蘇武有北海牧羊,班超有絕域五十國……”
鐵心源截斷包拯的話,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肩胛上的那道永遠都不能愈合的小洞笑道:“先生知道穆辛是如何對待我的嗎?
在見我第一麵的時候,就有一道鎖鏈穿破我的肩胛將我鎖了起來,晚上我睡覺的時候,就會有一個大食人牽著鎖鏈的另一端……就像在牽一條狗!”
包拯看著笑吟吟的鐵心源,再次歎了口氣道:“你將如何?”
此時再和鐵心源談恩義談栽培就是一個笑話了,這樣的羞辱出現之後,鐵心源能夠坐在東京城外和包拯侃侃而談已經是莫大的幸事。
“原本我是帶著滿腹的怨氣秘密來到東京城的,準備報複一下這個帶給我無儘羞辱的地方。
比如夏悚,比如您,比如官家,比如這座無情無義的城市。
結果,當我偷偷回到我家老宅子的時候,在那裡我看到了讓我原諒所有人的理由。
即便你們這群人對我百般的防範和羞辱,我還是得到了一份關愛,和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