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的時候,這場覲見儀式才正式走完,王柔花托付歐陽修來招待王大用在哈密剩下的行程,一再表示,哈密對大宋沒有秘密。
當然,這隻是說說而已,至少狼穴和後山,王大用就不能去,火藥作坊和火油作坊,即便是歐陽修也沒有資格進入。
至於哈密國的軍事力量,歐陽修能夠從軍糧和物資的調配中看到一絲端倪,卻始終無法掌握,哈密全國的軍事力量規模。
王大用很自然的隨同歐陽修來到了宰相官邸,歐陽修坐在精致的小院落裡指著天山北麵對王大用道:“大王如今在天山那邊,他的籌糧計劃和就食於敵的計劃正在執行,就目前的局勢來看,他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西夏,我隻關心西夏,為何西夏人會對三十萬敵人的入侵視而不見,沒藏訛龐依舊屯軍卓囉城,對我大宋虎視眈眈?
歐陽先生,哈密果真有三十萬人進入了西夏河西一帶?”
王大用之所以會來到哈密,就是想按照朝中大佬們的意願讓哈密擔負更多的責任,尤其是西夏方麵,如果哈密能夠將沒藏訛龐的軍隊從卓囉城吸引走,對大宋來說,將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歐陽修喝了口茶老神在在的笑道:“你還要哈密如何努力?三十萬人真真切切的在西夏境內燒殺搶掠,這一點老夫可以保證他的真實性。”
王大用皺眉道:“歐陽公,既然您現在是哈密國相,難道就不能……”
“住口!”
歐陽修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吼道:“老夫雖然是宋人,這不假,是宋官這更不假,可是,老夫更是一位堂堂正正的讀書人。
我身受皇命來哈密國擔任國相,陛下曾經說過,我出了宋境之後就是哈密的臣子。
你竟然要我做這等齷齪勾當,來人,送客!“
歐陽修拂袖而走,王大用並沒有因為歐陽修發怒而離開,而是端起麵前的茶杯朝哈密府知府彭禮道:“歐陽公真的毫無辦法嗎?”
彭禮笑道:“端之如果想要知道哈密的山河地理,人口皇冊,歐陽公還是有辦法的。”
王大用皺眉道:“軍事?”
黃廷壽噗嗤一聲笑道:“端之以為我們這些人,哪一位能夠率領三軍在軍陣上馳騁?”
王大用皺眉道:“哈密軍中不是還有六千大宋軍卒嗎?難道說,諸位就沒有聯係?”
彭禮冷笑道:“聯係他們做什麼,端之有所不知,那些丘八們如今活的非常自在。
才來哈密,就已經為哈密開疆拓土,清除內患無數,同時,他們自己也撈的盆滿缽滿。
端之以為,忠君愛國之心能比白花花的銀幣更讓人動心嗎?”
黃廷壽攤開手笑道:“不僅僅是那些丘八,那些大宋罪官來到哈密之後,竟然都變成了勤政愛民的一等官吏。
在我大宋,胥吏就是一群毒瘤般的存在,沒想到,到了哈密之後,他們帶領百姓開荒種地,整修水利,殫精竭慮的在為哈密百姓造福。
端之,你能想象一個曾經魚肉鄉裡的惡霸都頭竟然為了保護自己轄區的回鶻流民,一個人拿著刀子和三匹餓狼硬拚,最後被餓狼咬的遍體鱗傷都未曾後退一步嗎?”
王大用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是為何?”
彭禮冷笑道:“為何?也不知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如今都在爭奪從龍之功!”
“從龍之功?”
彭禮無奈的歎息一聲道:“人的好壞很難說清楚,這些本該流徙,本該斬首的胥吏,原本已經絕望了。
隨著他們倒黴,他們的家也跟著散了。
這些罪人和我們一樣,都有妻兒老小,即便是老虎也有舔犢之心,何況他們。
他們來到哈密之後,發現自己不但有用處,還有大用處,很有可能從胥吏升任官員。
如果能在哈密站穩腳跟,即便是將家人從大宋接過來,也未嘗不失一樁美事。
剩下來的就很簡單了,哈密王隻要握著他們昔日的把柄,然後再略施恩惠,這些人如何會不不為他效死力?”
王大用痛苦的呲著白牙道:“這樣一來。諸位豈不是活在夾縫之中?”
黃廷壽往嘴裡丟了一顆蠶豆之後笑道:“不難受,隻是被上官和下屬逼迫的勤政愛民而已。
做事順遂,隻要憑借規矩和良心辦事就成。
上官不會有亂命,下屬不會掣肘,百姓乖巧聽話,丘八財大氣粗,隻要度過這次糧食危機,市井欣欣向榮可期。
三年後,老夫回大宋的時候,若是沒有萬民傘,沒有百姓脫靴,和無數清正廉明匾額,老夫就覺得白來哈密一趟了。“
彭禮失笑道:“彆忘了還有哈密王許諾的五百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