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指著鐵心源道:“汝年紀甚輕還不能體會到生死之間的大恐怖。
一旦體會到了,你就會發現除了生死,其餘皆是一片虛妄。”
鐵心源又瞅了一眼麵前的玉瓶,眼中的厭惡之色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鐵某幼年時享受母親關愛,無憂無慮,少年時橫行無忌,肆意快活,現在西域稱王,縱橫捭闔,壯年當統禦十萬鐵騎橫行天下。
老來將會坐看風雲變化,無喜無悲,等到陽壽走到儘頭,自然會進入長眠。
這是何等的快活。
如今看人看的多了,越發覺得麵目可憎,與天地同壽?如同石頭一樣的活著與死何異?
慶陽先生快快收起來吧,再看下去我就想一刀拍碎玉瓶,毀掉這個害人的東西。”
霍賢猛地抬起頭,似乎第一次認識鐵心源一般,死死的看著他,想從他的臉上看到作偽的痕跡。
很快他就失望了,鐵心源眼中的厭惡之意表現的極為清楚,若是其他人,這時候早就把玉瓶收起來了,急躁一些的說不定會一口吞下去,鐵心源直到現在,也不過看了聊聊兩眼,他是真的不在意這個曠世寶貝。
歐陽修撫掌讚歎道:“好一個鐵心源!好一個哈密王,好一個鐵氏子。”
霍賢收回玉瓶縱聲笑道:“軍國重器高於長命百歲,哈密國將來若不能君臨天下,老夫就摳下這雙招子當泡踩!”
鐵心源淡淡一笑,朝霍賢拱手道:“歐陽先生再有一年就要回轉大宋,本王雖然不舍卻不能強留,我哈密國相一職就會空出來了。
本王想請先生屈就哈密國相,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霍賢笑道:“老夫給大宋當了一輩子牛馬,現在隻想和老妻過幾年安生日子。”
鐵心源搖頭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先生想要清閒恐怕隻是鏡花水月。
本王聽聞,此次征伐河湟已經掏空了太祖留下來的封樁庫,秦鳳路上的轉運庫,府庫,京兆府的東西兩庫更是消耗一空。
本王甚至聽說,先生連常平倉都動了。
作戰時,朝廷為了安定軍心不會處置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現在,勝利即將到來,龐籍自然會直上九霄,先生該想想如何自處了。”
霍賢大笑道:“預料之中的事情而已。”
鐵心源微笑道:“嶺南之地四季如春,山水之美幾乎甲天下,先生如果要去崖州釣魚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隻是可惜了先生這一身的才學了,區區河湟之地如何能是先生人生的終點?”
霍賢啞然失笑道:“人才?大宋人才多如過江之鯽,老夫這樣的腐儒更是車載鬥量。
怎麼?大王看中了我這副老骨頭?
如果大王願意用火藥秘方交換,此生供大王驅馳有何不可,隻可惜大王連太一神精丹都……”
霍賢的話還沒說完,他的麵前就多了以一張折疊起來的桑皮紙。
“這……”霍賢呆滯的指指那張紙。
鐵心源笑道:“火藥配方,如果不是先生把太一神精丹先拿出來了,這個秘方早就是先生的了。”
“那個……”
鐵心源站起身朝霍賢施禮道:“先生儘管拿著火藥配方回大宋複命,明年春日,本王在清香城恭候先生到來。”
說完話,鐵心源就拖著依依不舍的孟元直走了,非常的乾脆,不給霍賢任何拒絕的機會。
霍賢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歐陽修仰頭看著晴空也是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好半響,霍賢指著桌子上的桑皮紙道:“此物?”
歐陽修淡淡的道:“是真的,大王雖然是馬賊出身,說過的話卻從來都不打折扣,這方麵堪稱君子。”
霍賢搖頭道:“我不懷疑秘方是不是真的,隻是覺得大王做事有買櫝還珠之嫌。”
歐陽修笑道:“到底是不是買櫝還珠要看大王如何理解了,如果重丹藥輕賢才,自然就是買櫝還珠,如果重賢才輕丹藥,這四個字用在大王身上就不合適。”
霍賢探手收起秘方朝歐陽修拱手道:“歐陽兄在哈密這兩年過的可曾合心意?”
歐陽修看著天邊的白雲有些不舍的道:“不辭長作哈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