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賢等人無論如何心向大宋,他們的立場卻一定是站在哈密國這一方的,討論這個民族單一化問題的時候會站在哈密國的立場上考慮。
王安石不同,他的立場在大宋,無論他表現的多麼無私,給出的政見多麼的穩妥,都隻能作為參考之用,絕對不能作為執行的標準。
這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前途,不能出半點紕漏。
當年蘇秦能夠身配六國相印,純粹是六國君主的無能,這樣做是以犧牲自己本國利益為代價的。
思考了良久的鐵心源對等候在身邊的尉遲文道:“請轉告安石先生,今日已晚,待我見過白馬,乞顏兩部首領之後再請安石先生長談。”
等候在相國府的王安石在接到尉遲文傳遞的消息之後,長歎一聲,就坐在相府的花園裡瞅著黑暗中的天山沉默不語。
鐵心源不一定會依附大宋!
這是他的第一判斷。
也就是說,在爭奪大宋皇儲的事情上,鐵心源非常的有原則,不會傾其所有。
自從來到哈密,王安石無一日不是在吃驚中度過的,和穆辛一樣,在這裡的每一天他都有新的收獲。
哈密國對他來說是一個嶄新的世界,甚至是他夢想中改革完畢的大宋模樣。
他至今還不明白哈密銀行是怎麼運作的,不明白為什麼百姓把錢放進這個銀行裡麵不但不收保管費,還要給付利息。
他至今還不明白鐵心源為何要把將作營的地位捧得如此之高,他更加不明白,哈密人為何能在鐵心源簡單粗暴的統治下如此快速的過上富足的日子。
太多的不明白讓他在哈密每一天都過得無比的充實。
仆人送來了一壺酒和幾樣小菜,還在小小的亭子裡掛上了燈籠。
不大功夫,霍賢和劉攽就邀請王安石一起進亭子裡飲一杯,共同品評一下天山明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閒。”
劉攽吟誦了李白的《關山月》,卻引來王安石連聲的苦笑。
“玉門關成了西夏邊塞,白登道地處契丹西京,青海灣乃是哈密王世子封地,我等隻剩下高樓和歎息。”
霍賢很驚訝,王安石曆來以慷慨激昂著稱於世,從未有人見過他有落魄之意,今天很奇怪。
轉頭一想,就明白他為何如此失意了,遂笑道:“哈密王從不受製於人。”
王安石看了霍賢一眼,將杯中酒一飲而儘慨然道:“此乃大宋千年不遇之崛起之機,若是錯過,將萬世遺憾。”
劉攽哼了一聲道:“老夫乃是哈密客卿,霍賢乃是哈密買來的奴隸,事關節操,安石先生不可對我等抱過高期望。”
王安石停杯皺眉道:“貢夫先生為何滿懷憤懣?”
劉攽怒道:“既然官家無子,血親諸王可以爭儲,為何就不能將王儲留給同樣是血親的哈密王世子?
一旦哈密王世子成為大宋國君,哈密國並入大宋版圖乃是順理成章之事,大宋聲威大震更是理所當然。
一個皇位換取大宋解除百年桎梏從此龍飛九天的機會有什麼好猶豫的,更何況接替皇位的依舊是趙氏血親。
老夫就不信朝中兗兗諸公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們無非是擔心哈密王會通過王世子來控製大宋,他們難道對自己是如此的不自信嗎?
還是說他們另有隱情不肯明言?”
王安石啞然失笑,敲著桌子道:“事情犬牙交錯,蛛絲網結,牽涉全天下的利益,哪有如此簡單。”
霍賢苦笑道:“我大宋有的是把簡單的事情弄複雜,然後弄糟糕的本事。”
王安石大笑道:“恐怕哈密王自己都沒想過事情會如此簡單就達成吧?”
劉攽搖頭道:“錯過現在,一旦哈密國雄踞西域,自成一體,一個受到重重牽絆的大宋皇位未必對長公主和王世子有多少吸引力。”
王安石笑道:“將我的軍可不對,錦衣夜行可不是邦交的道理,哈密國應該允許更多的大宋重臣來這裡看看,讓他們知道哈密國的狀況,這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