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哈密與宋國的交流必須進行,而且必須是大規模的,相互的,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契丹人呢?是不是也要交流一下?”
霍賢呆滯的瞅了劉攽一眼道:“告訴大宋哈密的成績,就猶如分家的兒女向父母報喜,告訴契丹人,難道是想要契丹人知道哈密有多麼富裕,好讓他們來搶劫?”
劉攽嘿嘿笑道:“此次隨大王巡邊,老夫發現我哈密國的邊軍,準備的非常充分。
雖然我們如今沒有法子進入沙漠,看看沙漠裡麵的布置,可是,你我都知曉,以胡楊城一帶的防禦工事來看,沙漠裡的工事應該準備的更加充分。
如今,外麵的大日炎炎,三百六十裡的沙漠中,無遮無掩,莫說人跡,就連鬼影子都看不見,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火兒卻帶著六百餘人進了沙漠,至今還沒有出來,這說明,哈密的沙漠工事自有遮陽的地方。
在這種情形下,老夫希望契丹人能夠來的更加猛烈一些,隻要擊敗他們,就能給哈密爭取來十餘年的太平,這叫做畢其功於一役。”
“山川之險不足恃、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貢夫兄,如果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
霍賢神情淡淡的,似乎真的對戰爭提不起興趣。
劉攽笑道:“這可不是你霍賢的本性,當初到底是誰百般慫恿我大宋攻伐青唐的?
青唐首領曆來都是我大宋的歸義王,哪一年少了供奉?說到底這場仗是我大宋覬覦人家的牛馬山川,最後才一鼓作氣的把人家給吞並了。
這是一場不義之戰,始作俑者恰恰是你這個口口聲聲說什麼山川之險不足恃、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的老家夥。”
霍賢搖著手裡的蒲扇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劉攽謔謔笑道:“那麼說,你老倌的道德是看風向來確定存在與否的?
對我有利,就拿著刀子無所不用其極,對我們沒用,就立刻穿上大衣服站在風頭裝道德高人?”
劉攽和霍賢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的避人,至少鐵心源和尉遲文,嘎嘎等聽得一清二楚。
被尉遲文用濕沙子埋起來隻露出一個腦袋的鐵心源聽得嘖嘖有聲,小聲對尉遲文和嘎嘎道:“聽清楚了吧,這才是把書徹底讀透的人。
我漢家史書,歸納總結起來也不過“進退“二字,國力強大的時候我們就前進,國力衰弱的時候我們就防守,這一退一進啊,就把一個草原上偉大的民族給消磨掉了,而我漢家繼續繁衍,流傳。
好好地聽這些老家夥的話,他們都活成精怪了,隻要能從他們嘴裡掏出來一星半點,就夠你們享用半生的。”
尉遲文和嘎嘎連連點頭,表示兩個心狠手辣的老家夥確實是後輩楷模。
胡楊林足夠大,一些龐大的胡楊樹已經在這裡生長了數百年之久,粗大的樹乾三五人都合抱不過來。
這裡不但是難得的綠洲之地,還是西域著名的墳墓所在地,很多西域人死了之後沒有錢弄棺材,就找一個樹洞把死人塞進去,然後用木板訂上缺口,運氣好,缺口會合攏,最後成為一個樹棺,剛才鐵三百就從胡楊樹裡扒出好多死人,然後又釘進去。
說起來可笑,胡楊長在沙漠裡,卻不怎麼耐旱,隻要沒有了水源地,就會成片成片的死亡。它好像更加的耐澇,即便西域河流泛濫,它在水裡泡上一兩年,都能活的鬱鬱蔥蔥,如今,因為胡楊河的出現,這片胡楊林的長勢變得更加興旺,許久不見的胡楊樹苗,正在沙地上努力的生長,一旦老胡楊樹死去,它們立刻就能占據空餘的天空。
胡楊河的另一側,也長著一片胡楊林,穆辛坐在胡楊樹下,瞅著對麵的胡楊林發呆。
自從來到哈密之後,穆辛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
這不是一個智者應該有的行為。
他知道鐵心源就在河對岸的那片胡楊林裡,他卻生不出任何刺殺的想法。
憑借自己剩餘的百餘人,想要刺殺五千大軍保護下的鐵心源這根本就不可能。
當初懷著一腔悲憤來到哈密國,想要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鐵心源性命的穆辛,如今,無欲無求,就像是一個雕塑。
哈密國所有的事情都是不符合常理的……
強大的不符合常理,富裕的不符合常理,同時,也平靜的不符合常理。
如果……
如果可能的話,穆辛很想和鐵心源麵對麵的坐著秉燭長談三天三夜。
談話的結果,應該比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更加的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