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今年運來的鹹肉足足有三百萬斤,運送到東京的隻有不到八十萬斤,其餘鹹肉,在進入大宋疆域之後就迅速的被各地的商賈運送到其餘地方。
入川者有之,入兩湖者有之,最遠可以抵達東南三郡。
抄收東京的幾十萬斤鹹肉雖然讓哈密國肉痛,卻還能從其餘兩百餘萬斤鹹肉交易中收回本錢,最怕的就是父皇一聲令下,禁絕鹹肉交易,這樣一來,哈密國堆積如山的鹹肉就沒了出口,這才是最大的麻煩。
“朕有時候說了也是不算的,中樞的那些老臣有多難纏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夫君鐵心源在他們手裡的吃的虧還少了?怎麼還是這種記吃不記打的賊樣子?
這種便宜占一點也就算了,還打算長期的乾下去,這就是在挑戰那些老臣的智慧和耐心了。
莫說大宋和哈密現在還是兩個國家,即便是哈密是大宋的一道或者州府,這樣做你看看,照樣有禦史言官會彈劾你,損人利己之事怎麼可能長久?
還一國王侯呢,這點事都看不明白?”
趙禎訓斥了趙婉一頓之後,把鐵喜交給了宮娥抱走,趙婉經常擰鐵喜的屁股讓他大哭,從而達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這種事已經乾過很多了,趙禎今天準備好好地教訓一下自己的閨女,不給她利用外孫的機會。
趙婉眼巴巴的看著兒子被宮娥拿走,又見父親目光淩厲,隻好沮喪的耷拉下腦袋。
“鹹肉的利太薄,哈密國中有近一半的國稅就是這些肉乾,虧不起。”
“虧不起也要虧,世上的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哪來的事事如意這樣的說法。
你以為你父皇很喜歡給契丹,西夏給歲幣嗎?你父皇的內衣破舊了都是皇後縫縫補補穿了又穿的,有那些錢,給你父皇添置幾件舒服的內衣不好嗎?
還不是沒辦法嗎?
肉乾用來付國稅既然不妥,為什麼不換一種?”
趙婉尷尬的道:“那些牧民,除了肉就是奶,您讓源哥兒拿什麼換?
而稅賦又不能不交,總之這是一件沒辦法的辦法。”
趙禎嗬嗬笑道:“既然是沒辦法,那就想一個辦法出來,你哈密國沒辦法,大宋人才濟濟,總會想出一個好辦法來的。”
趙禎見閨女有些發急,就擺擺手繼續道:“不會沒收你們的鹹肉,卻也不能讓你們損害大宋的利益,至於你們是占便宜還是吃虧,要看明日朝會如何裁決。
現在趕緊滾出皇宮,給你的屬下下令,立刻停止銷售這些鹹肉,等章程下來之後遵照執行吧。”
趙婉不情不願,又沒有辦法,隻好怏怏的出了皇宮,站在宮門外停留了良久,直到雪花快要沒過腳麵了,才沿著宮牆回到了鐵家小屋。
王柔花聽了趙婉的敘述之後,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笑吟吟的對趙婉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孩兒出宮的時候,聽王漸傳話說,哈密鹹肉被課以重稅是一定的。”
王柔花大笑道:“為娘讓你進攻向陛下坦誠此事,本意就不在那些鹹肉上。
這些鹹肉對於哈密國來說雖然是一項很重要的收入,可是,歸根結底,這些鹹肉是哈密國憑空多出來的一項收入。
這些牛羊肉都是來自那些遊牧部落,你也知道,遊牧部落裡的牧人,還算不上我哈密的子民,隻是出於對我哈密國的敬畏,主動繳納的賦稅,是他們買平安的錢。
隻要這些鹹肉在大宋換來的物資能與哈密子民製作鹹肉的工費,以及運輸的費用相等,我們就不吃虧。
我們現在不是商賈,而是王侯之家,隻要哈密百姓通過製作鹹肉,運輸鹹肉有事做,有工錢拿就是大好事。
與這些鹹肉相比,為娘更看重的是陛下對我兒的態度,鹹肉的事情,我們做的很過分,隻要陛下還對我哈密有情,就不會趕儘殺絕。
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趙婉聽了王柔花的話猛地吃了一驚,臉色變得煞白,顫聲道:“莫非是燕雲地……”
王柔花鄭重的點頭道:“正是此事,為娘才會難為你去辦鹹肉的事情。
如果陛下對鹹肉公事公辦,那麼,哈密國在燕雲地的事情上同樣會公事公辦,不牽涉任何私情。
如果陛下對處理鹹肉一事上留有餘地,帶有私情,那麼,哈密國將來在處理燕雲地的事情上,也就會對陛下留有餘地,帶有私情。
婉兒,說實話,為娘更希望陛下能在鹹肉一事上做到公事公辦,而不是留有私情。
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偏偏你夫君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這是他做人的方式。”
趙婉的身子軟軟的倒在錦榻上,她到現在才明白什麼是爾虞我詐,什麼才是朝堂爭鋒,什麼才是兩國交往。
她覺得自己身體空虛的厲害,往日熟悉的婆婆這一刻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母親,我想回哈密了,咱們能不能儘快出發?”
王柔花笑道:“逃避什麼?你將來也是要做這種事情的,你是王後,不能什麼事情都依靠你夫君。
一切按照計劃走,二月份,我們就啟程回哈密。”
“還有三個半月啊……”趙婉呻吟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