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漸連忙道:“按時間算,此時還沒過河呢。”
趙禎的胸口起伏不定,咬著牙道:“這個不孝女,這個不孝女……”
皇帝發怒的時候,即便是王漸也躲得遠遠的,低著頭不敢應聲。
過了好半晌,趙禎喘均勻了氣息,重新拿起筷子吃飯,一連吃了兩碗飯才停下筷子。
瞅著王漸道:“朕還撐得住,撐得住!不用彆人幫忙,朕的江山依舊萬世永固!”
王漸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泣聲道:“官家自然萬壽無疆!”
趙禎的眼圈漸漸泛紅,喝了一口茶馬上又恢複了帝王的本色,從袖子裡取出一塊白玉環遞給王漸道:“拿給公主。”
王漸雙手捧過白玉環泣不成聲。
自古以來,玉玦作符節之用,君王把臣子放逐到邊境,若後來要他回來再輔助自己,就賜他一個“玉環”,蓋“環”與“還”同音。
若與他決絕,不準回歸,則賜他一個“玉玦”,因“玦”與“訣”(訣彆)和“決”(決絕)同音。
如今皇帝賜下白玉環說明他依舊希望自己的女兒去了哈密之後還能回來。
一騎出了皇宮……
趙婉抱著小兒子,拖著鐵喜站在黃河岸邊回首遙望開封,久久不願離去。
王柔花陪在她身邊,也沒有動身的意思,尉遲雷指揮著車隊緩緩地沿著浮橋過河,拉赫曼則守衛在侍衛外圍,如同鋼澆鐵鑄的雕像一般等候太後和王後過橋。
二月的黃河邊依舊寒冷,也充滿了愁緒,唯有不懂事的鐵喜很想掙開母親的手,去撿拾那些好看的石頭。
冷平坐在馬上矗立在黃河對岸,隻要太後和王後過了黃河,他將作為先鋒,為王後開道。
麵對滔滔河水,戰馬局促不安,不斷地用蹄子刨著大地,冷平卻沒有半分的不耐煩。
不僅僅是他,隨太後王後去哈密的宋人每一個都清楚這種離愁是如何的煎熬人。
就在鐵喜極度不耐煩,準備大哭一場的時候,一騎快馬從官道上狂奔而來,趙婉滿是淚水的雙眼頓時就變得明亮起來。
一身黑衣還能在近郊官道縱馬狂奔的人,隻有宮裡的寺人大官。
王漸坐在馬上,雖然被戰馬顛簸的狼狽不堪,臉上的笑意從未消退過。
遠遠地看見車隊才開始過浮橋,心頭更是歡喜,尤其是看見一身白裘的公主依舊站在河堤上,心情更加的愉快。
遠遠地跳下戰馬,顧不上休息,快步奔上河堤,雙手托著白玉環道:“官家賜下白玉環。”
淚如雨下的趙婉取過白玉環,仰頭看看天空,看都不看王漸一眼,就下令道:“出發!”
王漸笑吟吟的看著調皮的鐵喜,被王柔花捉著不情不願的隨著母親在侍衛的護送下踏上了浮橋。
高聲叫道:“早日回來啊。”
趙婉的身子停了一下,馬上就繼續踩著軟乎乎的浮橋向對岸走去。
終於可以心無牽掛的離開東京了。
想到即將回到哈密,趙婉的腳步就變得非常輕盈,如同一朵出岫的白雲飄過了黃河。
王柔花抱著鐵喜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心情變好的兒媳婦,這孩子在東京經曆了這麼多事情,終於長大了。
鐵蛋身為通緝犯,自然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便他貴為哈密特使,在包拯眼中依舊是一個殺人越貨的惡徒。
如果不是因為不能進入公主府,鐵蛋這個殺了六十八位西夏使者的罪魁惡首決計不可輕易放過。
一副馬夫打扮的鐵蛋小心的把王柔花扶上馬車,與鐵喜撕扯一陣,就隨著大隊人馬啟程,他決定嗎,此生再也不來東京城了,除非,老包死掉。
車隊一路向西,越走,隊伍就越是龐大,不斷地有回大宋探親的將士歸建。
歸建的哈密將士,以西軍最多,等車隊抵達京兆府的時候,已經是一支足有萬人的龐大隊伍。
也越來越像一支軍隊。
那些原本圍繞趙婉車駕的將門子弟很快就被彪悍的西域將士隔離在侍衛圈子之外,與這些虎狼之士相比,不論是精氣神還是騎術,他們都相差甚遠。
與將門子弟不同,那些讀書人卻對哈密武士充滿了好奇,還以為哈密武士都是拉赫曼這等沒遮攔的西域好漢,沒想到,光頭冷平的出現,更讓他們重新定義了彪悍的含義。
也隻有這樣的漢子才能保護自己不受蠻夷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