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惡狠狠地警告了他,如果他敢不老實,對這位先生怎麼樣,就把埋在花田下的她的骨頭拿出來挫骨揚灰了。
因此他忍住渾身的躁動感坐在了房間裡,希望今晚的【跳舞】早點結束。
這個奇怪的客人沒有像其他客人一進門就非常著急地要求他做什麼,而是非常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自己的鬥篷,將他上島抽的那張撲克牌放在了桌麵上,然後坐在了他對麵寬大沙發裡。
房間裡非常昏暗,掛滿了酒紅色絨布的垂簾,隻有兩邊的燭台上點著手腕粗的紅色蠟燭,燃著迷離的光,他借著這點光線,艱難地看清了這位客人放在桌麵上的撲克牌標號——
——這是一張黑桃牌,具體是幾看不清了。
這位客人的麵容和身形就更看不清了,他坐在絨布和燭光的陰影裡,隻能看到一個端坐在那裡,雙腿交疊的人形輪廓和隱約在燭光裡透出來的黑色皮質手套和隨意搭在膝蓋上的黑色骨鞭。
島外正在下雨,這人的手套和鞭子上都有水。
他對這種自帶用品上門的客人見怪不怪,已經做好了等下挨鞭子的準備,但這位客人卻突然問了他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你喜歡水嗎?”這位客人輕聲問他。
他頓了一下:“比較喜歡。”
於是這位客人笑了起來:“我也是。”
“但我最親近的那個孩子卻很討厭水,但他卻是在水當中誕生的。”
“我給了他生命,但他卻無法如我所願產生靈魂,繼承我的位置。”這位客人的聲音非常的輕,就像是在給他說故事一般,“而當他終於願意產生靈魂的時刻,他卻要離我而去了。”
“我看著他成長,卻始終得不到他的注視。”
“真是讓人難過的一件事情。”這位客人將一件衣服遞給他,語氣很溫柔,“今夜他就要永遠地為他的靈魂歸屬而背叛我了。”
“你可以扮演他,陪陪我嗎?”
他遲疑地站了起來,一時不懂這人是要玩什麼aly,但還是走到了簾子後麵,脫下了衣服,換上了這位客人遞給他的那套。
這是一套非常破破爛爛的福利院服侍,看起來像是十幾歲的孩子穿的,還配了一個綁在眼睛上的繃帶。
他越看越迷惑,穿好走出去的時候甚至有幾分鐘覺得這人的x是不是有問題。
“是這樣穿嗎?”他問。
那位客人微笑:“是的,你穿得很美。”
他抿唇坐下,非常自然地就要靠近伏在對方的膝蓋上,但對方卻喊了停。
“不要過來。”那位客人語氣很平淡,甚至有些懶散,“就坐在那裡,不要回頭看我。”
他迷茫地詢問:“……那我看什麼?”
客人遞給他一本書:“看書。”
那是一本童話樣式的書,但裡麵全是各種各樣的殺人細節,而且還是碎裂之後再拚起來的,他翻過去看了一下書名——《瘦長鬼影殺人實錄》。
於是他就那樣半坐在哪裡,按照這位客人的吩咐看書,而那位客人安靜地看著他,看了一會兒,他實在憋不住了:“我隻用看……”
“不要看我。”那位客人聲音平淡,“他是不會回頭看我的,你在模仿他,所以你也不要回頭看我。”
“看書就可以了。”
島外的雨聲淅淅瀝瀝,他在昏暗的燭光下低頭看著一本支離破碎的詭異故事書,有個奇怪的客人坐在他對麵,一點聲音都不出地望著他,絨布在他們之間非常輕慢地來回輕蕩。
這實在是個太安靜的氛圍,一時之間,他都有些恍惚了。
他好像是坐在自己小院後麵躺椅上,她在溫柔地看著他故事書,而不是在島上這個肮臟的房間內,扮演一個角色給彆人跳舞。
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他覺得自己都要睡著的時候,對方突然帶著笑意說:“你困了是嗎?”
他猛地驚醒,下意識地否認:“沒有!”
“客人你還有什麼其他的要求嗎?”他打起精神問到,但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對麵的客人似乎聽到了這聲哈欠聲,輕笑了一下。
他破天荒地紅了臉,鎮定地再次端坐,直起身來,語氣緊繃地詢問:“您還有什麼其他要求嗎?”
——終於要到跳舞了是嗎。
“不,今晚已經結束了。”對麵的客人語帶笑意地回答,“你讓我度過了一個很愉快的夜晚。”
他一怔——這台詞出現的是不是太早了點。
“您為什麼會感到愉快?”他實在是太過好奇,還是問出了聲,“我隻是在這裡看書而已。”
客人笑了一下:“因為我借助你懷念了一個我無法得到,已經背叛的靈魂。”
“他是從來不會這麼安靜地陪伴我的。”這位客人說完之後,起身拿起鞭子準備離開,帶著麵具的臉回頭看了一眼半蹲在地上,眼神還有些迷茫的他,笑起來,“但是你會。”
“謝謝你今晚的陪伴。”
他幾乎結巴了一下:“不,不用謝。”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這座島上得到了謝謝你這種話。
“為了感謝你今晚讓我心情從糟糕變得愉快。”這人笑了笑,“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句子,他又是第一次聽。
他搜腸刮肚地想要回答這位客人,但最後隻是小心地詢問:“這是報酬嗎客人?如果是報酬您上島的時候已經支付過了。”
主教那個混球要是知道他敢私下收取客人小費,會把她留下來的花園給燒了的。
“不是報酬,是交易。”這位客人單膝下跪,蹲在了他的麵前,那張麵具臉微微歪了一下,仿佛在看著他笑,“是你讓我心情變好的交易。”
“我的心情是很寶貴的東西,所以你可以提稍微昂貴一些的要求。”
他手指緩慢地蜷縮收緊:“我,我這個月都不想跳舞。”
客人笑起來:“可以。”
他膽子漸漸大起來:“我想把一個人的骨頭運出去,埋到真正的,沒有人找得到的墓地裡。”
客人依舊隻是笑笑:“可以。”
他語氣又慢慢變小,非常小心地看了這位客人一眼,提出了最後一個請求:“我,想離開這個島。”
“就今天一晚,一晚可以嗎?我想去外麵看看。”
客人站了起來,他的表情一瞬間冷卻下去,咬牙懊悔——果然要求提多了!這種冤大頭可不好找!
然後下一秒,客人對他伸出了手,笑著說:“可以。”
他完全怔在了原地,呆呆地望著這個客人的麵具。
“你不討厭水吧?”客人笑著問,“離開島的話,你想去海下看看嗎?”
他將手顫抖地放到了這個客人的手心裡,然後吞了一下口水,說:“想。”
這人是怎麼回事。
他又是怎麼回事。
在看到從頭頂飄過去的熒光魚群和鯨群的時候,他表情一片空白地看向站在他對麵的客人。
客人笑著對他說:“很美吧?”
“所以我不明白。”客人單手抵著下頜,仿佛在沉思一般詢問他,“怎麼會有人討厭水呢?明明水下這麼美。”
而他腦子空空蕩蕩,隻有一個想法——
——他是遇到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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