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擺在麵前, 不坐才覺得奇怪。
唐讓讓默默的拉過椅子，正襟危坐。
陳浩哲也堂而皇之的坐下，整了整西服的衣角, 生怕被壓皺了哪個地方。
辦公室裡的暖氣很足，到底是熱的，唐讓讓把羽絨外衣脫下來, 搭在腿上, 抖了抖裡麵的毛絨衫。
她謹遵祁衍的叮囑，渾身上下都換了HM。
陳浩哲似笑非笑：“學妹，你來麵試未免也太隨便了吧，你看這裡有人不穿西裝嗎？”
隨便成這樣，看來的確是走個過場就被錄取了。
陳浩哲有點心裡不平衡, 但沒辦法, 誰讓唐讓讓是個女人呢。
這大概也算是職場裡的特權了吧。
唐讓讓漫不經心道：“其實還真有一句提醒，人力主管節儉成習, 喜歡穿HM這個牌子。”
陳浩哲臉色一凜。
他特意為了這場麵試買的高訂西裝，難不成還起了反作用？
唐讓讓沒必要說謊, 因為她自己就是那麼穿來的。
陳浩哲低頭看了看，頓時變得有些慌張。
麵試官會不會覺得他太奢侈，覺得他對工資的需求很高？
陳浩哲不由自主的抖起了小腿，一邊抖，一邊思索著一會兒麵試的措辭。
又有一批人進了大會議室。
隔著半磨砂的玻璃，隱隱能看到他們緊張的繃緊在一起的雙腿。
會議室裡時不時傳來輕鬆愉快的笑聲，但陳浩哲卻清楚, 氣氛遠沒有這麼歡樂。
他低頭看了看表，離五點半還有五分鐘了。
裡麵肯定暫時談不完，麵試果然要推後了。
他四點就來了，站了一個多小時，又因為害怕小肚子頂著襯衫，連午飯都沒敢吃，所以隱隱有些餓。
陳浩哲揉了揉肚子，難耐的看了看窗外的雪。
天上的雪已經停了，濃雲消散，留下一片沒有陽光的晴空。
說是晴空，其實已經轉暗，但因為CBD這片區域全是落地玻璃窗的大樓，大樓映襯著白雪，反射到天上，反倒讓天色便白了些。
坐下沒有十分鐘，那位之前一直高貴冷豔的助理，又踩著高跟鞋出來了。
這次她端了一小盤零食，裡麵有巧克力，小餅乾和可頌。
助理把托盤搭在了一個空閒的工位上，看了唐讓讓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眼睛：“時間要推遲了，你們吃點零食。”
唐讓讓眨巴著眼睛，有些感激又有些無奈。
她知道助理姐姐十分照顧她，知道她愛吃，生怕她餓了。
但可惜身邊有個猜到她和祁衍關係的學長，一直怪裡怪氣的盯著她，一切特殊待遇，都成了某些陰暗交易的佐證。
唐讓讓和其他麵試學生一起，朝助理道了個謝，伸手抓了一塊小餅乾。
她的確是有點想吃甜食了，嘴裡很乾很澀。
陳浩哲緊跟著，立刻搶了一塊可頌。
他餓壞了，什麼都吃的下去。
其餘學生，大多拿了塊巧克力。
餅乾是日本的白色戀人，很出名的牌子，之前博美去日本旅遊，還特意給唐讓讓帶了一盒。
裡麵是甜甜的巧克力夾心，外麵是酥脆淡黃的餅乾片，十分可口。
唐讓讓吃完，意猶未儘的舔了舔唇。
陳浩哲三兩口就吃完了一個可頌，立刻又拿了兩塊餅乾。
全部吃下去，才有了點飽腹感。
可頌就是樓下多樂之日新烤製的，又鬆又軟，雖然有點涼了，但也不影響口感。
餅乾和巧克力的牌子他自然也有印象，陳浩哲以前不是沒在彆的公司實習過，知道其他地方pantry提供的都是什麼東西。
相比之下，這裡簡直是加班的天堂。
他小心的抹了抹嘴，暗暗給自己鼓勁兒，一定要留在這裡，哪怕唐讓讓已經占了一個名額，那還有七個。
他有這麼多年的社團經曆，組織活動的經曆，還有彆人沒有的領導能力，忽略在學校上的劣勢，他還是能脫穎而出的。
過了一會兒，助理又帶著方才的小哥一起送來了檸檬水。
陳浩哲是徹底知道，祁衍身邊的人對唐讓讓的照顧有多無微不至了。
累了餓了渴了，連句話都不用說，立刻有人給解決。
比他們這些普通學生待遇可好多了。
陳浩哲沒上過祁衍的公開課，他不知道在課堂上祁衍對唐讓讓有多照顧。
但看來是無所拘束的，不然張熙媛也不會氣成那樣。
陳浩哲一邊享受著因為唐讓讓而來的優待，一邊又心裡不平。
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唐讓讓是在祁衍來上公開課之後，和他搭上的。
畢竟之前唐讓讓可沒有半點趾高氣昂對他漠不在乎的樣子。
就連他故意給她打了低分，她也不敢說什麼。
但現在搭上了權貴，果然不一樣了。
言語裡的生冷都要溢出來了。
五點四十五。
上一批人終於出來了。
一大排，依次從會議室裡麵出來，有人臉上帶著興奮和滿足的笑意，壓抑不住想要說話的衝動，有人則麵色凝重，煩躁的擺弄著手機。
結果如何，一目了然。
陳浩哲數了一下，麵帶笑容的有兩個人。
這兩個他心裡有數，一個是T大經管研一的學生，一個是從哈佛畢業的法律碩士。
這樣的人能夠選上，他心服口服。
還有之前那批麵試的，也有兩個人被選上了。
雖然其中一個男生的學校還不如A大，但看他那一遝厚厚的個人資料，大概是有什麼專精方向。
假設沒有人隱藏情緒，那麼目前被錄取的也就隻有四個人。
還有四個名額，會在他們這批和後麵六點的那批人中產生。
陳浩哲緊張的心臟狂跳不止。
按照每批人收兩個的邏輯，他們這八個人中，還應該有兩個。
陳浩哲當然有刻意留心這些人的學校，的確有四個很有競爭力的女生，都是簡曆很華麗的。
但似乎太過內斂，緊張的連顆巧克力都不敢吃，看起來又膽怯又木訥，估計在校期間光顧著學習了，連大場合都沒參加過。
如果有珍惜她們學位的，想要老實乾活的人，或許會選她們。
但看之前被錄取的幾個人，顯然都不是這個類型，這說明人力不喜歡老實巴交的員工。
很好，那他就隻用跟剩下的一男兩女競爭。
唐讓讓是一定內定了，還有一男一女。
這已經算是給他的機會了。
“五點半的，可以進去了。”
有秘書推開門朝外麵喊了一聲，八個人紛紛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進會議室。
陳浩哲站在倒數第一個，他的身高還挺高，屬於八個人當中的峰值。
唐讓讓在倒數第二，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拿外套，隻穿了一件毛絨衫進去。
會議室裡坐著四個麵試官，兩男兩女，坐在最中心的那個圓臉，大概就是人力主管了。
果然如祁衍所說，他不像其他幾位那樣，穿著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職業裝。
一條藍黑色牛仔褲，一件肥嗒嗒的白T，全部都是HM款。
這讓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氣派，反倒隨性的很。
徐江圓靠在椅子上，晃了晃腿，顯然有些乏累了。
從四點麵試到現在，重複的問題問了很多遍，記錄也做了無數條，隻待最後沒選出合心意的八個人，再從這些淘汰的人裡麵挑。
按徐江圓的想法，招不到八個就算了，反正公司也不是非要這些人。
今年招的實習生，已經比往年多的多了。
養活這麼多的實習成，除非boss再多談幾個合作項目，才能盈利。
他也不明白，祁衍為什麼非得給自己找壓力。
難道現在的收益和發展速度，boss還不滿意？
他發呆了片刻，才把目光投到這些麵試學生身上。
哦，這批人......
嗯？
他一眼注意到了穿著HM的唐讓讓。
這一身便裝在一排西裝革履中，顯得格格不入。
但卻讓他感到了一絲親切和輕鬆。
任何一點好感，在麵試過程中都是格外重要的。
對麵試官來說，影響結果的因素又很多，有時候，在一個人走進房間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
他心裡想，不錯，品味跟我差不多。
身邊的HR看了看他，詢問他的意見：“可以開始了吧。”
徐江圓點了點頭。
HR道：“先把簡曆拿上來，然後從左到右依次做下自我介紹。”
四個人一人兩份，低頭看著交上來的簡曆。
第一個同學站起身，拘謹的鞠了個躬：“我是......”
徐江圓擺了擺手：“坐坐坐，彆這麼拘束，我們就是隨便聊聊天。”
第一頓了頓，又一屁股坐了下去，臉漲的有點紅。
她本來就沒麵試過，這次是她第一次來這麼大的公司，本來就不知道該如何表現，現在見自己有些過猶不及了，她立刻慌了，連聲音都開始顫。
“我是...南科大經濟管理專業畢業，年級排名前百分之十，大學期間去伯克利交流過半學期。”
徐江圓一樂：“你先說說叫什麼名字唄。”
“方菡萏。”
聲音越來越小，徐江圓在心裡搖了搖頭。
他不是很喜歡膽怯的員工，這樣將來工作中一旦出了問題，很大可能不敢承擔後果，要麼拖延下去，要麼把責任分攤給彆人，無論哪一種，都會造成很棘手的後果。
他喜歡有問題能直說，出問題能彌補解決的那種人，大家都省事。
在徐江圓心裡，方菡萏已經被pass了，接下來的問題，都是走個形式罷了。
緊接著第二個，是個學曆極高的。
徐江圓一看他的簡曆，心裡就有了期待。
其實說是招人不看學曆，但一個華麗的學曆擺在那裡，誰又能刻意忽略呢。
但同樣可惜，這人和之前通過的相比，有些太過自傲了，並且雖然學曆很高，但是排名並不靠前，感覺在大學裡並沒學到什麼，本人也沒有任何專長，看樣子，就是為了用學曆來賭一把。
徐江圓輕輕搖了搖頭，麵色凝重了些。
他放下手裡的簡曆，從身邊HR手中接過另一遝，問道：“對了，明天的麵試時間安排好了嗎？”
HR點頭：“安排好了，明天還有五十三個人，都安排在下午。”
徐江圓放心了，又重新翻看簡曆。
其他的HR問了幾個問題，做了些記錄。
陳浩哲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隻當今天已經是全部通過筆試的學生了，沒想到今年報祁衍公司的人這麼多，明天還有五十多人。
這說明，剩下的幾個名額，他還要跟明天的人競爭。
又或者，哪怕今天通過了，明天如果有更優秀的，還可能被唰下去。
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他情不自禁的看了唐讓讓一眼，眼底有些陰沉。
八個名額怎麼夠呢。
竟然還被她霸占了一個。
陳浩哲心裡立刻焦躁了起來。
他對自己有一定的信心，但也不是自信到自負的那種人。
他不覺得自己能成為那前百分之七，畢竟因為祁衍經常在財經雜誌和電視節目上晃悠，他本人的知名度，要比其他金融大佬高多了。
有些高學曆的精英，多半也會湊個熱鬨，搭上發展中公司這班車。
陳浩哲心裡有點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