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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高照,柳葉在風中一動一動閃著綠光。
劉氏昂首闊步走在柳蔭路上,臉頰酣紅,眉宇間流露出抑製不住的激動,仿佛得勝歸朝的大將軍。
丫鬟們小聲議論:“三夫人這是怎麼了?”
“不曉得呢,從大夫人院子裡出來就這樣了。”
“定然有好事發生……”
劉氏嘴唇翹得高高的:說出來嚇死你們,剛剛,就剛剛,那個總不拿正眼看她的盧氏,竟然求她做媒,要娶寶珠當兒媳!
雖然盧氏說的是“請”,可那低聲下氣的樣子,和求又有什麼區彆?
生平一次,她贏了大嫂子!
這都是寶珠那丫頭給她掙來的臉麵,劉氏打算好好隨一份大禮。
回到院子時,南媽媽正指揮一杆丫鬟婆子收拾東西,十數個樟木箱子堆得滿滿當當,小院幾乎沒有下腳的地兒。
“不忙收拾,現在拉走了,過不了幾天還得拉回來。”劉氏故作高深一笑,覷著窗子問,“寶珠在沒在?”
南媽媽道:“前幾天鋪子送來的夏裝料子,她不喜歡,今兒個去東西自己挑去,約莫後晌才能回來。”
“我不找她,找你,來,有好事和你說。”劉氏拉著南媽媽往屋子裡走,她是個急性子,三言兩語說明來意。
“鐸哥兒你也見過,品貌才學、家世門第,樣樣沒得挑,對寶珠情深意切,屋裡頭也乾淨。長房就鐸哥兒一個兒子……”
說到這裡,劉氏忽想到自己膝下無子,在這點上是徹徹底底輸給盧氏了。
不由暗歎一聲,頓了頓道:“日後這偌大的相府,還不都是寶珠的?這麼好的親事,打著燈籠也難找。你把寶珠的庚帖給我,今兒個我就去福應寺合八字去!”
劉氏感慨萬千似地歎息,“把寶珠嫁到相府,我也算對得起表哥了。”
相較劉氏的激動,南媽媽顯得冷靜得多,“姑娘的婚事得姑娘自己願意。”
劉氏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問姑娘意思的道理?問了,也是羞羞答答的不肯說話。”
“的確是父母之命,”南媽媽笑笑,“要去信問問老爺的意思,人也要老爺親自見見。”
劉氏一聽急了,從長安到姚州,三千裡之遙,一來一去要多費多少功夫?等你這頭答應了,黃花菜都涼了!
她壓低聲音道:“實話和你說,皇上看中了鐸哥兒,要許給安陽公主做駙馬,長房不願意,就推說鐸哥兒已有親事。”
南媽媽笑著搖搖頭,“原來是把我們姑娘當擋箭牌!”
劉氏也有自己的道理,“話不能這麼說,彆管他們怎麼想的,隻要對我們有好處,何樂而不為?過了這村可沒這店,長房等不了太久。”
“一輩子的大事,急不得。”南媽媽還是那副穩穩當當不疾不徐的模樣,“況且我隻是個下人,姑娘的親事我做不了主,必須問過老爺,還得姑娘同意。”
劉氏耐著性子笑道:“誰敢把你當下人看?表哥家沒有女主人,你是寶珠的乳娘,後宅的大事小情都是你管,都頂半個娘嘍!”
南媽媽隻是搖頭。
劉氏的沒辦法,起身道:“好好,聽你的,問過我表哥的意思再說,我這就讓人送信兒。”
說完和來時一樣,風風火火地走了。
她沒寫信,直接去了盧氏的院子,不等招呼,一屁股坐下劈裡啪啦開說:“彆怪我這做弟妹的說大嫂子的不是,先前你對寶珠百般挑剔,你身邊的岑媽媽都敢拿出長輩的架勢訓斥寶珠,人家能一口答應嗎?”
一旁侍立的岑媽媽老臉頓時漲得通紅,卻是辯無可辯,躲無可躲。
生受劉氏一頓數落,盧氏倒沒惱火,慢悠悠道:“總要裝腔拿喬,方顯她的尊貴。你隻管給蘇老爺去信,實在不成,大不了我們另擇新婦。”
她微翹嘴角似笑非笑,“我娘家還有個嫡親侄女,已從洛陽啟程來長安了。”
還有後手!劉氏腦中警鈴大作,再也顧不上與盧氏鬥嘴,速速寫信去也。
她走得匆忙,沒注意廊下站著的王鐸。
熏風拂過庭院,濃綠欲滴的樹蔭中露出飛翹的簷角,陽光下的月季花,粉紅燦白的寶石一樣晶瑩光彩。
王鐸的眼睛比寶石更亮,他攥了攥拳頭,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