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自己身為助理,卻一再拖傅臨洲的後腿,蘇宥很是自責。
現在又身處奢華酒店大廳,來往都是非富即貴,蘇宥拎著公文包,模仿著秘書小姐的大方模樣,抬頭挺胸地站在傅臨洲身後,生怕再給傅臨洲丟臉。
“蘇助理,這邊請。”秘書小姐朝蘇宥笑了笑。
蘇宥禮貌地回以微笑。
秘書小姐帶著他們來到一個宴會廳,有幾個中年人迎上來,同傅臨洲握手。
蘇宥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有些無所適從,剛剛還抬頭挺胸的,現在又變回了小鵪鶉,緊緊跟著傅臨洲,傅臨洲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安靜地站在傅臨洲身後,儘可能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傅臨洲顯然很從容,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甚至比剛剛在大廳裡更冷一些。
剛剛圍著他的人都換了一波,傅臨洲看起來始終興致乏乏。
蘇宥心裡一緊,心想是不是傅臨洲和這些德樂的高層不熟悉。他連忙翻出自己的小筆記本,趁著傅臨洲走出人群時,湊上去小聲給傅臨洲介紹。
“傅總,我記了筆記的,我對得上號,”蘇宥飛速指了一下不遠處穿著白色西裝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告訴傅臨洲:“那是德樂的副總裁許家榮。”
傅臨洲本來好不容易得了片刻休息時間,想去陽台上呼吸新鮮空氣,卻在半道上被他敬業的小助理抓住認人名。
蘇宥一臉認真,傅臨洲也不好打擊他的工作積極性,於是倚著桌邊耐心地聽。
“他今年五十二歲,是德樂王總的大學同學,他……”蘇宥翻了翻自己的筆記本,找到對應注意點,接著道:“他不會說國語,而且很討厭在酒桌上談工作。”
蘇宥說完之後,望向傅臨洲。
傅臨洲覺得有趣,朝蘇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
蘇宥抿了抿唇,繼續找自己熟悉的臉,“那位戴著緞麵領結的中年人是葉卓清,他是德樂澳門分公司的負責人。”
傅臨洲輕笑,“還有呢?”
“還有……還有王總的弟弟,他剛剛好像出現了一下,穿著寶藍色襯衫皮鞋很亮的那個,他是王總的弟弟,在德樂沒什麼職務。”
蘇宥一本正經地講,可是官網上的圖片和真人差距過大,蘇宥本來記得很牢,現在卻想不起幾個來。
“怎麼臉和照片對不上啊。”蘇宥咬著嘴唇擰著眉,焦急地踮著腳找熟悉的臉。
傅臨洲卻一派悠閒地從他手裡抽出了他的小筆記本。
裡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德樂高層的姓名年齡和職務,包括一些相處注意點。
往前翻了幾頁,傅臨洲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蘇宥專門開辟了筆記本的一半頁數,來記錄傅臨洲的習慣,還特地用黃色熒光筆把傅臨洲的名字標注出來。
他的字很秀氣,一筆一劃帶著學生氣。
第一頁是傅臨洲的生活習慣。
傅總九點到公司,傅總喜歡喝咖啡,喜歡綠植,傅總每天都要開窗通風,隔兩天要提醒保潔阿姨來清理傅總的碎紙機。
傅臨洲挑了下眉,他都沒發現自己有這些習慣。
第二頁是一些工作習慣。
傅總時間觀念很強,不喜歡下屬遲到;傅總不喜歡彆人頻繁進出他的辦公室;傅總看文件喜歡四號宋體,標題最好用黑體;傅總桌上的文件夾顏色是按重要程度分類的,不能亂動;傅總很重視季度總結,而且會認真看財務報表,要提醒業務部門不能有文字錯誤;傅總對周會沒什麼興趣,更喜歡和幾個經理麵談,最好兩周籌備一次……
他在財務報表的後麵加括號備注了“對接劉可”,在麵談後麵括號備注了幾個部門從高到低的順序。
工作還挺認真的,傅臨洲把小本子塞回到蘇宥手裡。
蘇宥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個眼熟的,剛要說話,傅臨洲就低眉笑道:“小蘇。”
“嗯?”
“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我和他們都很熟?”
蘇宥眨巴兩下眼睛,好像沒聽懂。
就在這時,蘇宥口中不會說國語的許家榮,笑意吟吟地走過來,拍了拍傅臨洲的肩膀,親昵地說:“臨洲,好耐唔見,今晚去飲一杯。”
傅臨洲說好。
結果許家榮又用普通話說:“你父親明天就到了,明天來我家吃飯。”
蘇宥傻了,所以他剛剛一臉自信地在講解什麼?
難怪傅臨洲剛剛眼含笑意。
為什麼他總是觀察不到最顯而易見的事情,還要自作主張耍這種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呢?今早的專車是這樣,現在又是。
等不及向傅臨洲道歉,他直接臊得轉身遁地逃走。
傅臨洲想要抓住蘇宥,可許家榮非拉著他談事情,傅臨洲隻好看著小助理飛快逃跑。
他心不在焉地附和許家榮。
“你父親很快就到了。”
“是,但我這次和他沒有工作上的交集。”
“這話說的,沒有工作交集,就不能一起到叔叔家做客了?”
傅臨洲彎了彎嘴角,沒說什麼。
逃離宴會,蘇宥一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背對著巨型魚缸,他的心情很低落。
他覺得自己這次出差做得很差勁。
他準備了很多,卻沒一件事抓住了重點。他找了專車,但傅臨洲有司機,他研究了德樂高層,可德樂高層都認識傅臨洲,傅臨洲剛剛的淡漠表情不過是因為太熟。
蘇宥想,可能他的確不適合做助理,他在小姨家鍛煉出來的察言觀色的本事,根本不夠在職場上用。傅臨洲讓他熟悉其他業務,大概是因為看出了他能力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