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停下來,他整個人就會散架。
不知過了多久。
他終於看到清林路的路標。
可是,他怎麼又看到傅臨洲那輛邁巴赫了呢?那輛車停在路邊。
出現幻覺了嗎?
他慢吞吞走過去,差點被路牙子絆倒,他撲過去,伸手摸了摸車的後備箱,又拍了拍,嘀咕道:“不是幻覺啊。”
正疑惑的時候,傅臨洲從車上下來。
蘇宥驀然露出笑容,“是幻覺,怎麼還沒到家就做夢了?”
傅臨洲看到他臉上的血,一時間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蘇宥撲到他懷裡。
“我到家啦!”蘇宥笑著說。
疲憊瞬間襲來,蘇宥漸漸失去力氣,世界都在他眼前變得晦暗,一切都變成模糊的虛影,人聲車聲都湮滅在傅臨洲的懷抱裡,然
後就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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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臨洲送走私人醫生,醫生叮囑道:“沒有大礙,但需要好好靜養,需要塗抹的藥我待會兒送過來。”
“謝謝,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醫生本來都打算走了,但聽到傅臨洲的問話,還是忍不住說:“傅總,我剛剛看他胳膊和手上都有一些舊傷,不像是被人打的,更像是——”
“什麼?”
醫生想了想,說:“自殘。”
傅臨洲倏然皺起眉頭。
“有些傷痕很淺,有些剛結痂,位置都差不多,不是短期內能形成的。”
醫生說得委婉,到傅臨洲的耳朵裡卻如晴天霹靂。
醫生離開後,傅臨洲走到臥室,蘇宥靜靜地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穩。
傅臨洲輕輕地把他的胳膊從被子裡拿出來,卷起他的袖子,果然看到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劃痕。
蘇宥明明看起來那麼乖,那麼小,看起來分明是個在全家人的寵愛中長大的小孩。
為什麼會有這些傷呢?
傅臨洲用掌心覆住蘇宥那些傷疤,不敢用力。
來電鈴聲打破安靜,傅臨洲把音量調到最低,先把蘇宥的袖子整理好,然後把他的胳膊放進被子裡。
走出臥室,他接通電話。
“傅總,我去了謝簡初的小區,剛剛他確實在小區裡麵和人打了一架,不少人都看見了,但是他們說,是看起來小一點的那個先動的手。”
“有監控嗎?”
“有。”
“處理一下。”
“好的,傅總,那謝簡初怎麼處理?”
“先打一頓,然後聯係一下鄒律師,看謝簡初的行為是否構成誹謗,如果構成的話,讓鄒律師草擬一下起訴狀。”
“打一頓,到什麼程度?”
傅臨洲回頭看了眼蘇宥,冷聲道:“起碼要他這輩子都不敢動報複的念頭,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明白。”
掛了電話之後,手下人把監控視頻發了一份給傅臨洲,【備份都銷毀了】
傅臨洲點開來看。
的確是蘇宥先動的手,小家夥看起來還挺英勇,但很快他就被謝簡初踢翻在地,傅臨洲眉頭微蹙,在謝簡初的拳頭砸在蘇宥臉上之前,關了視頻。
他早該弄死那個謝簡初的。
傅臨洲緩和心神,然後下樓到廚房。
醫生說蘇宥有些營養不良,傅臨洲聯係了他母親李韻的營養師,讓營養師幫忙製定一份食譜,自己則在冰箱裡翻出幾樣菜,準備給蘇宥做晚餐。
他今天本來想把蘇宥送回出租屋,可想了想,還是把蘇宥帶回了煦山彆墅。
這裡麵積寬闊,陽光通透,更適合養傷,他已經不相信這個小家夥能照顧好自己了,必須他親自來。
他把蔬菜從冰箱裡拿出來,正準備擇菜,餘光裡就瞥到樓梯上站著一個人。
蘇宥穿著他的寬大睡衣,看起來又瘦又小,他雙手扒著樓梯扶手,正準備下樓。
傅臨洲立即放下東西走了過去。
可是蘇宥雙眼無神,視線直直地盯著前方,傅臨洲停在他麵前,思索片刻,輕聲喊他的名字:“蘇宥?”
蘇宥沒有反應。
“……”
八成是又夢遊了。
傅臨洲已經習慣,他小心翼翼地把蘇宥抱回去,蘇宥到了床上才有了點動靜,傅臨洲要把他放下來的時候,他立即緊緊圈住傅臨洲的脖頸,哼哼唧唧地說:“你彆丟下我,彆丟下我。”
傅臨洲掙脫不開他,隻好順著他的意思,躺到床上,“乖,我不走。”
蘇宥一邊喊著“老公”,一邊往傅臨洲懷裡鑽。
傅臨洲深吸了一口氣,才從蘇宥這聲親昵的稱呼中緩過來。
傅臨洲覺得自己也沒想象中的厲害,“老公”這兩個字,雖然聽蘇宥喊了好幾次,但每次他還是會被刺激到。
他剛剛躺好,蘇宥就跨坐在他腿上。
動作迅速,還挪了挪屁股。
傅臨洲看著他,心裡像被倒了半缸醋,每個字都泛著酸:“真熟練啊。”
蘇宥當然聽不懂,他兩手撐在傅臨洲的腹肌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好,然後一臉嚴肅地說:“我剛剛動手了。”
“嗯。”
“我剛剛狠狠揍了謝簡初,”蘇宥兩手攥拳,抬起來,氣呼呼地說:“我先是一記左勾拳,然後一記右勾拳,再從下往上一拳捶在他的下巴,他就倒在地上了。”
他氣勢洶洶地勾起拳頭,在傅臨洲麵前掄了一套三腳貓的拳法。
“我以前偷偷跟著電視學過,想著要是謝簡初欺負我,我就打回去,我厲不厲害?”
傅臨洲看著蘇宥臉上的青紫一片,無奈地笑了笑,“嗯,真厲害。”
蘇宥炫耀完又蔫巴巴地躺在傅臨洲的胸口,沮喪道:“我從來沒打過架,這是我第一次動手,如果我爸爸知道,他會不高興的。”
“不會的,你這是在保護自己。”
蘇宥自顧自地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每次鄰居家裡發生什麼事,我爸爸都會衝過去幫忙勸架,我和小朋友鬨起來的話,他也會批評我。”
“兩者不一樣,宥宥。”
“可我今天太難過了,”蘇宥抽噎了一聲,忍著哭腔說:“我今天好害怕,老公,我差一點就要失去你了,我真的好害怕。”
傅臨洲也不知道該吃醋還是該心疼,他隻能揉一揉蘇宥的頭發,把他擁在懷裡。
“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我就知道,我好愛你。”
傅臨洲再次深吸了一口氣。
以他原來的性格,他該生氣,該把蘇宥推開,跟他說:你去找你的老公,不要在我麵前裝可憐。
可是他都沒想到自己能沒底線到這種程度,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獨身過了頭,以至於現在遇到個小家夥,就完全招架不住。
江堯之前問他,怎麼這麼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取向。
其實傅臨洲自己也不清楚,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的身心都對蘇宥有反應,即使蘇宥坐在他身上,嘴裡說著愛彆人。
可他還是舍不得。
他以前想起蘇宥,回想起他的酒窩、他的卷毛,還有他時常羞紅的臉頰,現在他想到蘇宥,會先想到蘇宥的眼淚和一道道傷疤,想到他父母雙亡,想到綁在手腕上的氣球。
他希望蘇宥永遠像在德國旅館前的雪地裡那樣無憂無慮,那樣開心。
“老公……”蘇宥小聲嘟囔。
傅臨洲拍了拍他的後背,無奈地說:“如果你能忘記他,那就更好了。”
蘇宥忽然又抬起身子,捧著傅臨洲的臉,確認道:“你向我保證,不會丟下我,好不好?”
傅臨洲越俎代庖,說:“我向你保證,不會丟下你。”
蘇宥笑了笑,酒窩淺淺,他湊到傅臨洲麵前,嗲聲嗲氣地說:“親親。”
傅臨洲挑了下眉:“腫得像小豬頭一樣,誰想親你?”
蘇宥撅起嘴,又貼近了些。
“親親。”
傅臨洲說著不願意,可蘇宥倒下來的時候,他還是把吻印在蘇宥的唇角。
可蘇宥以更快的速度在傅臨洲的唇上狠狠親了一下,傅臨洲還沒反應過來,蘇宥已經滿意地咂了咂嘴,抱住傅臨洲,很快就睡著了。
“……”傅臨洲失笑。
他突然認命,他少年就有和家庭決裂的魄力,獨立生活獨自打拚,任何的挫折在他眼裡不過都是一段經曆,他不需要費多少力氣,就能跨過去,他不為任何人任何事煩心,即使是父母,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更彆說一而再地突破他的底線。
蘇宥大概就是他的小克星。
很久之前,蘇宥第一次掉眼淚,可憐兮兮地望向他時,他就心軟了。
心軟到現在,他決定不去計較那些是與非了,反正在遇到蘇宥前,他是獨身主義,不曾考慮戀愛結婚,現在就算以朋友的身份陪在蘇宥身邊,也沒什麼。
他把蘇宥抱在懷裡,拉起被子蓋住蘇宥,輕聲說:“以後有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