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傅臨洲本來想讓心理醫生來家裡為蘇宥做疏導,但蘇宥執意要自己去心理谘詢中心。

他說傅臨洲的家裡太舒服了,每一個角落都讓他昏昏欲睡,而且傅臨洲在他身邊,他會有依賴性。

“您去上班吧。”蘇宥朝傅臨洲揮了揮手,然後就開始收拾自己的包。

傅臨洲像個留守兒童一樣,看著蘇宥在臥室和客廳之間穿來穿去,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抓住他,可蘇宥掙紮了兩下就逃出來了,他義正辭嚴地說:“傅總,您都好幾天沒去公司了。”

傅臨洲挑眉問:“宥宥嫌棄我了嗎?”

“姚雨姐昨天晚上給我發微信,表麵上問我身體好沒好,其實就是想打探您的消息。”

傅臨洲歎了口氣。

蘇宥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在傅臨洲的臉上親了一下,“可以了嗎?”

傅臨洲眼神含笑,愛意未加掩飾。

蘇宥無波無瀾的心臟忽然蕩起一個小小的漣漪,他又湊過去,在傅臨洲的唇上親了一下,“傅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傅臨洲扶住蘇宥的腰,看了他許久,然後說:“好,我相信宥宥。”

傅臨洲把蘇宥送到谘詢中心。

他幫蘇宥聯係的心理醫生姓周,是一位資深的心理學專家。

蘇宥走到前台,登記了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員就帶他進了一個房間,房間是暖色調的,有兩個很大的懶人沙發。

蘇宥進去的時候,沙發上還坐著一個容貌精致的小男孩,看上去年紀不大,卻漂亮得驚人。他臉型流暢,鼻尖小而挺,回眸時清清冷冷,頗有些古典美,他淡漠地看了一眼蘇宥,然後起身:“周醫生,我下周再來。”

這讓蘇宥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徐初言的感覺。

男孩離開之後,蘇宥走進去。

周醫生放下記錄板,笑著問:“是蘇宥嗎?”

“是的。”

周醫生比蘇宥想象得年輕一些,她梳著及肩短發,看起來知性而優雅。她讓蘇宥坐在沙發上,幫他倒了杯水,“你的情況,傅總已經和我說過了,失憶有好轉嗎?”

“沒有,還是記不起和傅總相處的細節。”

“那你和他之間現在相處得怎麼樣?”

“很好,但我覺得不對。”

“哪裡不對?”

“我不應該……”蘇宥頓了頓,低下頭:“我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在他麵前,我不應該這麼淡定,麻木,甚至恃寵而驕。”

“你覺得你應該是什麼樣子?”

“膽怯、害羞、慌張。”

“所以,你更喜歡你原來的樣子?”

蘇宥搖頭。

“那現在的狀態有什麼不好嗎?”

“我也不知道。”

周醫生記錄了一下,然後說:“你對這段感情有什麼樣的期待嗎?”

蘇宥怔了半瞬,然後說:“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但我知道這不太可能。”

“為什麼?”

“因為不合適,他遲早有一天會累的,他付出太多,而我回報不了,他現在隻是出於同情,出於責任心,他本來就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但慢慢地他會發現,其實我隻是一個累贅,根本就不值得他付出這麼多。”

周醫生看了一下記錄板,傅臨洲前天告知她,蘇宥已經表現出了強烈的改善提升自己的期望,怎麼僅僅隔了兩天,他又變得如此消沉自卑?

“蘇宥,判斷值不值得,那是他的課題,不是你的。”

蘇宥頓住,“什麼意思?”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課題,”周醫生把杯子往蘇宥麵前推了推:“我幫了你,這是我的課題,你

有沒有對我說謝謝,有沒有因此更喜歡我,這是你的課題,我無權乾涉。”

蘇宥一下子無法立即接收。

“這個話題我們下一次接著聊,小蘇,如果我讓你形容一下自己二十幾年的人生,你會怎麼總結呢?”

“不好,我過得不好。”

“我對你的了解都基於傅總告訴我的內容還有你的就診記錄,如果有不對的,你可以隨時指出來,”周醫生把記錄板放下,她看著蘇宥,溫和地說:“如果我是你,我該怎麼回顧我過去的二十幾年呢?”

“我會這樣想,我在一個父母恩□□裡出生,我的父母對我很好,但不幸的是,他們因為意外離世,我被迫寄人籬下,住在小姨家裡,小姨一家都對我不好,甚至虐待我、打壓我,我那時還很小,而且被父母寵愛著長大,所以沒有反抗的勇氣,我忍受了一年又一年,我活得很痛苦,我覺得人生沒有希望,我自殘過甚至想過自殺,但我沒有放棄自己,我努力考上一本的大學,一畢業就進了大公司工作,甚至遇到了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蘇宥的眉頭驀然皺起,“我——”

“我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從絕望的懸崖邊救回來。”

蘇宥望向周醫生,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周醫生看著蘇宥在精神病院的自述記錄,繼續說:“遇到傅臨洲之後,我既開心又難過,反複無常的情緒將我的精神壓垮,我陷入更大的絕望之中,我決定接受心理治療,因為自殘已經很嚴重了,所以我選擇了最直接的辦法,讓人聞之色變的電休克。”

“很痛苦,我每天都在被衝洗記憶。”

“我偶爾還是會有想死的衝動。”

“可是我內心深處傳出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說,我想要變好,我想要控製自己的喜怒哀樂,我想做一個正常人。”

蘇宥呆滯地望著一旁的盆栽,望著旁邊的棋格盤和沙盤。

“十二天的治療結束,我從醫院走出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我變得麻木,健忘,心率平緩,不起波瀾,窗外的一切風景都是灰色的。麵對我深愛的人的時候,我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反應,現在我依然不能控製自己的喜悲。”

蘇宥問:“那是什麼在控製?”

“是藥物在控製。”

蘇宥的眼淚倏然滑下,他用紙巾擦去。

周醫生緩緩道:“但我知道,一切已經在改變了。儘管藥物和物理治療沒能讓我痊愈,但我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我不能再往回看了。”

蘇宥愣住,他好像突然被點醒了,呼吸都停了一下,隨即變得急促。

“小蘇,對嗎?”

“是……是,我不能再往回看了。”

他捧著水杯,猛地喝了一大口,他的手還是有些發抖,水灑出來,他用紙巾擦乾。

“那你覺得,現在阻止你往前看,或者誘使你不停往回看的東西,是什麼?”

“一個夢。”

“什麼樣的夢?”

“住院那段時間還有剛回來的幾天,那個夢是不清晰的,直到這兩天,”蘇宥有些不好意思,小聲支吾道:“我和傅總有了一點親密接觸之後,那個夢就又出現了。”

“哦?”

“那個夢,很、很……”蘇宥不敢看周醫生的眼睛,低著頭說:“畫麵很……”

周醫生笑了笑,“我大概能懂。”

“夢裡也是傅總,但我覺得他不是現實裡的傅總,他一直在勾引我,他用各種辦法讓我沉溺在夢裡,醒不過來,我這幾天更嗜睡了,如果在家的話,我可能早上九點醒,十點就又睡著了,一睡著就能做夢。”

“之前做過類似的夢嗎?”

“做過,應該是從去年十二月份開始,一

直夢到傅總,幾乎是連續不斷的。”

“之前夢裡是什麼樣的?”

“記不清了,但也是這種感覺,那個夢像魔盒一樣,帶著一種恐怖的魔力,讓我沉睡不醒。”

“你想要沉睡不醒嗎?”

蘇宥竟然沒有立刻回答,他愣住,呆呆地望向周醫生。

周醫生停住記錄,她抬眸望向蘇宥,又問了一遍:“小蘇,你想要在那個夢裡沉睡不醒嗎?”

蘇宥的視線突然失去聚焦,他茫然地看著四周,倉惶又警惕地抱著膝蓋,喃喃自語道:“我會擁有一個永遠愛我的人,在那個世界裡,我不會麵臨失去,我不會受到挫折,不會被彆人的惡意傷害。”

周醫生在記錄本上寫下:被夢境困住,仍有自殺傾向。

她打斷蘇宥的話,眼神堅定且溫柔:“小蘇,夢境也許很好,但你也會失去現實的一切。”

現實的一切……

蘇宥一直覺得現實沒什麼值得留戀的,到現在他不是一無所有了,他有傅臨洲、徐初言、姚雨,還有兩隻小貓。

是啊,失去他們會更痛苦的。

尤其是傅臨洲。

傅臨洲說過的:宥宥,如果你離開了,我該怎麼辦呢?

就在一瞬間,夢裡的那個聲音又出現了,那人的聲音和傅臨洲一樣,但更具誘惑,像是塞壬的歌聲,他問蘇宥:“寶寶,你不怕嗎?人生那麼漫長,你會經曆很多未知,沒有什麼關係是恒定不變的,都會失去的,你會失望的。”

周醫生察覺到蘇宥的情緒變化,她連忙說:“小蘇,睜開眼睛,不要陷進去。”

蘇宥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怕地望向周醫生。

許久之後,他把臉埋在臂彎裡。“周醫生,我不想聊了,我有點難受。”

周醫生拍了拍蘇宥的肩膀,安撫道:“小蘇,沒關係,你已經很棒了,這隻是第一次心理疏導,不要怕。”

蘇宥淚眼朦朧地抬起頭。

“記住我剛剛說的話,小蘇,一次又一次把你從絕望的懸崖邊救回來的人,是你自己,你已經很勇敢了。”

結束之後,傅臨洲來接蘇宥,周醫生告訴傅臨洲:“還是儘量讓蘇宥白天不要多睡,晚上吃過飯之後,帶他出去散散步,消耗他的精力,或者給他煮一些安眠助眠的茶,這樣他晚上就不會經常驚醒或者做夢。”

傅臨洲疑惑:“他一直說自己做夢,他做的是什麼夢?”

“他說的這個夢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比我想象的更嚴重。”

傅臨洲藏著私心,忍不住問:“他夢裡的人是我嗎?”

周醫生笑了笑:“傅總這麼不自信?”

“是我?”

周醫生想了想,“不算,通過他的描述,應該有一個像你但又不是你的存在。”

傅臨洲臉色僵了僵,但周醫生隨即說:“他夢裡的那個你,準確而言,其實是蘇宥心中所有負麵情緒的結合,一直在引誘他走進深淵。夢裡那個你,給他營造了一個完美的精神世界,包括完美的……親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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