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房間裡一時間靜得隻聽得到呼吸的聲音。葉涼努力回想沈逐溪的話，可是想了許久也不記得自己主動吻過他這件事。
因為緊張，她不安分地動了動。碰到他, 嚇到般瑟縮一下。
見她這種反應，沈逐溪輕笑一聲：“你怕什麼？”
葉涼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水潤的杏核眼微微睜大, 不目轉睛地看著沈逐溪。
好像他是個沒見過的外星人。
“彆這麼看我。”沈逐溪呼吸微促，指尖輕輕撫著她白皙柔軟的臉頰。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帶著顯而易見的沙啞。像是上了癮，手從眼尾緩緩向下, 最終停留在她嘴角。
那感覺很癢很擾人, 讓她脊椎發麻。葉涼像個曬乾的麵人，不敢動了。
“我，”她咽著喉嚨，全憑直覺問出這句話，“怎麼可能……”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但沈逐溪明白了意思。
她清澈的眼底是困惑，或許還有些不敢置信。看樣子是真的不明白。
沈逐溪歎氣，忽然覺得傳聞倒也不全是假的。
比如，這個女人在感情方麵真的有點木。雖然是他故意誤導讓她以為自己主動吻的他，可她的反應還真讓人失望啊。
想著這段時間自己都在對牛彈琴，沈逐溪忽然悲從中來。他磨了磨牙，壞心眼地掐了掐葉涼的臉頰。
她吃痛，皺起眉頭悶哼起來, “你怎麼肥事？”
“關於你為什麼會主動親我。”手感太好, 沈逐溪控製不住地又掐了一下, “你這個木頭自己去想。”
說完, 他利落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房間內隨著關門聲響後安靜下來。
葉涼無語, 嘟嘟囔囔地揉著臉頰，“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門外，沈逐溪靠在牆壁喘了口氣。等體內的躁動平息下來，罵罵咧咧地去了客房。
葉涼被沈逐溪的話困擾著，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夢見了很久很久以前遇到的人。
在她大概上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顧寧的工作忽然被調到江城。那時正是葉文彥的事業上升期，對她無暇顧及，而小姨剛好嫁到了江城可以順便照顧她，所以她便跟著顧寧一塊去了。
工作很忙很辛苦，幾乎整日見不到顧寧的麵，找好借讀學校後葉涼就這樣在小姨家裡住下。
小姨夫有錢，房子是帶院子的小彆墅。晚上寫完作業後葉涼在院子裡蕩秋千，忽然一個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眼前。
她用腳刹住秋千，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發現不是手.榴.彈之類的危險物品後狠狠鬆了一口氣。
小葉涼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望遠鏡。漂亮的公主裙因此而蹭到了地麵。
她走到圍欄邊朝外麵看了看，天邊被夕陽染紅的傍晚，後院外一個男生正坐在草叢裡捂著胸口咳嗽。
葉涼猶豫一瞬，壯著膽子跑到院子外。
男生穿著一身白衣黑褲，好像剛在地上打了滾，身上都是土。他咳嗽完了，低著頭呼呼喘氣。
他看起來好像身體不太好。
“這個……是你的嗎？”葉涼伸出小手，把望遠鏡遞到他眼前。
聽到聲音，男生眼睫如蝶翼般顫了顫，而後緩緩撩起眼皮。
小葉涼還不知道什麼叫“桃花眼”，隻覺得他眼睛像動漫裡的美少年那樣狹長，形狀特彆好看。
隻是他的目光不太友善，外加臉上的傷，看起來一副凶巴巴的樣子。
葉涼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切。”男生不屑地撇了下嘴，“給我。”
葉涼猶豫幾秒，慢慢靠過去，把望遠鏡拿給他。
本以為他會對自己說聲謝謝，沒想到男生凶巴巴的一把搶了過去。
葉涼忍了忍，決定大人有大量地不跟他計較。他身體不好還被人打，夠可憐了。
她咬了咬唇：“這個能看到星星嗎？”
男生從地上爬起來，拍掉身上的土，“想看猩猩你去動物園。”
葉涼鼓著腮幫子，不吭聲了。
男生察覺到周圍變得安靜下來，停下動作，抬眼看見那個小麻煩正垂著頭往回走。
她身子瘦瘦小小的，再加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活像是被人欺負了。
“喂！”
她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
男生嘟囔了一句“真麻煩”，幾步追過去，“你要試試嗎？”
葉涼眼饞地看著望遠鏡，欣喜慢慢爬上眉梢，“可以嗎？”
“這個隻能看到遠處。”他不怎麼耐煩，“看星星的我沒帶來。”
“沒關係，這個也可以。”
葉涼拿過望遠鏡，爬到了石台上。火紅的晚霞灑滿大地，遠處姹紫嫣紅的花正在接受洗禮。幾隻鳥歡快地飛過，地麵車子行人全部一清二楚。
鏡頭往下，一群十幾歲的男生正在往這邊跑。
“你看到什麼了？”沈逐溪見她一臉興奮的樣子不免有些好奇。
這破地方除了山山水水，真沒有什麼好看的。
葉涼跳下台階，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個為什麼會掉進我家院子裡啊？”
男生神情一僵，不太自然地說：“你問這個乾什麼？”
“我是想問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因為，”葉涼朝那邊看了一眼，“我看到好幾個男生往這邊跑。”
男生一聽，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剛才二打一沒從他這裡占到便宜，居然還敢找救兵。
他擼起袖子準備收拾那群王八蛋，沒想手腕突然被抓住，“你跟我來。”
“去哪？”
“哎呀你彆問了。”
這小姑娘看著人小，沒想到力氣還挺大。連拉帶拽就把他拖到了院子裡。
沒一會兒那群雜碎就找了過來，找了半天發現人走了才罵罵咧咧地離開。
隔著圍欄，葉涼鬆了一口氣。
男生拿眼斜她，滿臉嫌棄，“我這輩子還沒這麼慫過。”
葉涼雖小，但大道理卻一套一套的，“這明明叫能屈能伸。”
這會兒兩人麵對麵說話，她才發現他的傷口已經腫了起來。看著怪嚇人的。
“要不你等一下，我幫你擦藥吧。”
男生明顯不信她，“就你？”
葉涼解釋：“我媽媽是醫生。”
醫生了不起啊？他外公外婆也是醫生。
“謝了，不用了。”男生起身，指著那台望遠鏡，“送你了。”
他轉身往出走，葉涼忽然想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暗淡，男生高瘦的身影被拉長。他轉過身，背光中麵容看不清晰，朝她動了動嘴角，但是完全不知道說了什麼。
……
葉涼醒了過來。
明媚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穿進來，輕塵在明亮中飛舞。
她思緒有一瞬間的抽離，昨晚的事和夢中的場景攪在一起有些亂套。睡意全無，她穿上長袖睡衣下了床。
走到客廳，看到邊幾上的時鐘發現才六點半。比平時起床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
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困，甚至還要更精神一些。
葉涼去衛生間洗漱，看了一眼緊閉的客房門，走到一旁給樓下的茶餐廳打電話訂餐。
接著她去廚房燒了一壺熱水，出來時發現沈逐溪已經醒了。
他長手長腳，葉文彥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明顯短了一截。一頭淩亂的發絲，在陽光下看起來蓬鬆又柔軟。
他打了個哈欠，抬手揉揉眼睛。一副睡眼迷離的模樣跟平時的B王簡直判若兩人，竟然多了幾分奶狗氣質。
“去洗漱吧，一會吃早飯了。”
沈逐溪點頭，路過她身旁時忽然抬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你還沒問我早上好。”
心涼心頭一跳，從善如流，“早。”
“乖。”
他懶散說完，噙著笑意走進洗手間。
洗手台上放著新的洗漱用品。沈逐溪拿起牙刷，眉眼間透著掩飾不住的愉悅。
洗漱完，門鈴正響。他抻著領子隨口問：“這麼早誰來你家？”
葉涼看了一眼時間，“應該是送餐的。”
她走過去開門，衣領被沈逐溪從後麵勾住，“我去。”
打開門，外麵站著送餐小哥。大概是總來送飯跟葉涼熟了，開口就是“葉小姐早上好”。
說完發現出來的是個男人，表情一愣。
沈逐溪腳步往旁邊一挪，擋住了他往裡麵看的視線。
小哥訕笑一聲，“您的早餐。”
沈逐溪麵無表情地拿過餐盒，砰一聲摔上了門。
葉涼端著兩杯牛奶從廚房走出來，“對麵可能還沒醒，你關門輕點。”
沈逐溪麵不改色，“風吹的。”
葉涼覺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沒吭聲。
沈逐溪將皮蛋粥肉包子和水晶蝦餃拿出來一一放到她麵前，然後在她身旁坐下。
葉涼頓了頓，將放在對麵的牛奶挪到左手邊。
“你以後不要穿睡衣去開門。”沈逐溪邊攪動碗裡的粥，邊說。
葉涼耳根發熱，解釋到：“我裡麵穿了衣服。”
“嗯。”沈逐溪淡淡說，“但是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比如剛才那個送餐的人。
“……哦。”
說完這些，兩人便安靜地吃著早餐。四周被香氣縈繞，窗外陽光正好。
飯吃到中途，這種安靜被電話鈴聲打斷。
沈逐溪朝旁邊瞥了一眼。
葉涼拿起手機，接通了許修竹打來的電話。
“喂。”
離得近，沈逐溪可以清晰地聽到裡麵的說話聲。
許修竹問葉涼休息的怎麼樣，一會是不是還要去醫院。廢話說了一大堆，問葉涼晚上有沒有時間，想跟她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