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2 / 2)

午時剛過,三百下擊鼓聲遙遙傳遠,京城百姓便都知道,集市開市了。

沈遙淩左邊牽著李萼,右邊挽著安桉,走在列肆的長廊裡,幾人的隨從婢女則墜在身後跟著。

兩輩子以來這是第一次跟同齡人這般手挽手地逛街,沈遙淩麵上不顯,心中卻在偷偷開心。

安桉性子活潑,貨商推著獨輪車哐啷啷地經過,都能招得她嘰嘰喳喳看上好半天。

李萼雖不愛言語,但喜好卻很明確,一路上看見樣式獨特的珠花便要拿起來,放到沈遙淩鬢邊比一比,看一會兒,露出個含蓄的笑容,誇沈遙淩好看,問她喜不喜歡。

四方珍奇琳琅滿目,不過沈遙淩真正感興趣的卻不在這裡。

沈遙淩手上悄悄用力,將兩人扯近了些,輕聲問。

“要不要,去西市看看?”

大偃京城的集市分東西兩市,東市裡常年有鐵行、筆行、錦繡財帛等等,名貴鋪子數不勝數,官家少爺小姐們常常來逛的都是此處。

在西市經營的則是各國胡商,聽說有各類新奇的珠寶、香料,但是胡商相貌有異習氣也不同,守規矩的人家便往往不許孩子去逛那些地方。

果然李萼有些遲疑,安桉也驚得縮了嗓子。

“能、能去?”

沈遙淩點點頭。

“彆怕,西市亦有市令官,也有官吏巡邏,與其它人間繁華之地並無分彆。”

“你竟然去過!”安桉雙眸裡冒出崇拜,“那我也要去!”

李萼點點頭:“沈姑娘想去,我便也一同去。”

沈遙淩彎了彎唇角,拉著兩人穿過坊門進了西市。

甫一進門,吆喝聲便占滿了耳朵。身穿各色服飾的胡商們手拿商品招攬過路客人,到處酒旗林立,陌生的香料飄在熱烘烘的空氣裡鑽進肺腑,走在小隧上渾身暖洋洋的。

李萼和安桉先是嚇得緊貼著沈遙淩,沒過多久變得興奮活泛,拽著沈遙淩的手,恨不得撲到每個攤子前去看。

沈遙淩含笑由著她們,順手拿起旁邊一個陶俑把玩。

這是個彩繪的胡商俑,陶泥捏的胡商彎著腰,歪著腦袋,頭戴尖尖的小帽,高鼻深目,鼻子下方一圈蓬鬆的胡須。

是沈遙淩印象中最熟悉的胡商形象。

眉目陌生,笑容滑稽。

他們在大偃什麼都賣,腆著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的諂媚麵容,將所有一切出售,除了香料美酒,還有幼童奴婢。

體麵的人看不起西市,就是因為嫌棄這些胡商“在大偃的白銀之下,連神魂都敢出賣”。

但沈遙淩活了上一輩子,她知道,現在幾乎是大偃最後的繁華。

如今他們在都城的日子雖過得平穩,但其實就在此時此刻,大錫、隆同的萬裡草原正因罕見的極端天氣土地沙化寸草不生,大批流民被迫南遷,屯墾自救。

大錫和隆同一百年前曾被北夷占去,十餘年前才成功收複,兩地牧民與周邊百姓不和已久,如今擠在一處更是爭端不休。

朝廷屢次賑濟遷還難民,花在這上邊的款項就多達粟米六十萬石、白銀十萬餘錠、魚網五千、農具四萬。(1)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在大錫隆同更北的北地,已然“暴風大雪,壞民廬舍,雨沙陰霾,馬牛多斃,人亦有死者。”(2)

再過幾年,“朔漠大風雪,羊馬駝畜儘死,以子女鬻人為奴婢。”(3)

為收複大錫和隆同,大偃打了數年拉鋸戰,國庫尚未恢複元氣。

再要賑災,銀兩便更是虧空。

陛下為賑災每日忙得頭不沾枕,需要錢,便要想法子,陛下嘗試了一係列的舉措。

結果……從此之後暴露出來的重大隱患,成了之後大偃整整二十年都未能解決的難題。

不僅如此,極端天氣的影響很快就從北地蔓延至了中原一帶,夏寒、夏大旱、夏澇,頻頻積發,冬雪蔓延,哪怕最南的泉州也連綿大雪。

天災人禍碰在一處,拉著大偃走向了沈遙淩記憶中二十年後的饑苦,即便是陛下也回天乏力。

時人說,天不佑大偃,欲使大偃貧弱。

但就在大偃危難的時候,外朝異邦卻在迅速茁壯,原本匍匐在大偃白銀之下的異邦人,轉身化作舉著彎刀槍炮的厲鬼,幾乎壓斷大偃的最後一口氣,好在寧家軍千錘百煉,在糧草急缺的情形下硬生生扛住了外敵,未曾輸過一仗,大偃才得以殘喘,百姓尚有安居之所。

沈遙淩抬眸看了眼周圍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的景象。

二十年後,這般場景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安桉和李萼心無掛礙,已經撲到了戲台前去。

勾欄唱戲看過無數遍,但外邦人的雜技武術還是第一回看。

兩人看得專心致誌,沈遙淩挑挑揀揀,買了些西市才有的玫瑰油、乳香和萬歲棗。

買完交給若青,沈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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