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卓明玨的答案，他們相信他會選擇直接進入內門當中，但是慕思思卻知道，他這一次肯定會選擇挑戰掌門的親傳弟子，而且一定會贏了。
卓明玨抬眼，看向觀眾席上的數人，他的目光與慕思思對上一瞬，移開之後，卓明玨再次將視線放到那幾位掌門的親傳弟子身上。
外門與內門之間有著天壤之彆，而外門與掌門親傳之間，更是隔了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
也正因為如此，在顏良對他幾次三番的警告下，卓明玨不僅不能反駁，甚至連半點反應都不能有。
因為他知道，顏良說的是真的。
但，卓明玨卻不認命，同時的，也不想讓自己的命掌握在彆人手上，甚至在被顏良一次次的警告下，也不能有任何的反擊。
他遠遠地望了眼人群中的那位首座大弟子，露出一個淺淺的善意笑容來。
卓明玨向掌門行了一禮，臉上仍舊掛著一抹微笑。
他語氣很輕，卻擲地有聲地說道：“我想向顏良師兄賜教。”
這句話一出，更是引起了一番轟動。
誰都沒有想到，卓明玨居然選擇了挑戰顏良。
*
一場比試過後。
顏良背對著卓明玨，他站在擂台下，仍舊文雅從容，完全看不出來方才被直接打落飛到外麵時的狼狽，甚至臉上依舊掛著隨和的笑意。
他輕聲道：“果然是後生可畏。”
說著，他對著眾人行禮，從擂台前離去。
門派大比過去後，引起寒霜派轟動的不僅是掌門將一名外門的弟子收為了自己的第九位親傳弟子，更加引起他們討論聲紛紛的，還要屬這件不斷被所有人提起的——卓明玨以外門弟子的身份挑戰大師兄顏良，並且還將他打敗了的事跡。
這下揚名的可不隻是卓明玨，同時的還有在同門當中一直擁有著極高地位的師兄顏良。
如今隻要提起顏良，無論眾人心中是怎麼想的，是否還對他敬重，此刻聯想到的第一個詞語，就是手下敗將。
輸了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但是輸給一位原本寂寂無名、資質根骨皆不如他們的外門弟子……
無論如何，還正是應了顏良離去時那句話：“後生可畏。”
次日同門過來尋找顏良的時候，還想要安慰他一番。
敲門聲幾乎是剛響起，顏良便打開了門。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頹敗或是不滿的情緒。
顏良緩緩將門關上後，對著他們說道：“走吧，去見師父。”
他們每日都會定時去向掌門請安，現在時辰正好到了。
其餘人見他無事，心裡亦是鬆了口氣，也就不再刻意安慰他，以免又提醒起師兄他曾經被人打敗的事情。
隻是在誰也看不見的一扇門後，卻是遍地狼藉，所有瓷器都被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碎了個徹徹底底。
*
慕思思這邊卻沒有他們那般複雜的想法。
她正抱著小兔子出神，因為一想到之後要麵臨的門派被屠之事，慕思思心裡總有些不安。
儘管她想要試圖找到寒霜派被屠殺的原因，但卻幾乎什麼都沒有發現，現在仍舊是風平浪靜。
慕思思甚至連一點線索也找不著。
她還問過係統，但係統卻說因為是劇本沒有提及到的模糊信息，所以它無法給出確切的原因來。
想到這裡，慕思思便不由得有些唉聲歎氣，她看著這隻無辜的小兔子，終是不忍心將它留在這裡，然後遭遇到無妄之災。
“我該怎麼做呢……”慕思思自言自語道。
係統問：“什麼該怎麼做？”
慕思思撫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輕聲道：“怎麼讓它離開呀，它留在這裡，到時候肯定是活不下來的。”
係統想了想，說道：“那您把它放回到山林裡不就行了嘛？”
慕思思一愣。
係統卻覺得這個方法很適合：“您看，它在寒霜派住了這麼久，也通靈性了，等回到田野山林，不就能當兔子王了嘛！”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慕思思也覺得這個方法管用，開心地笑道：“小係你怎麼這麼厲害呀！”
說著，她抱起它，在係統腦門上親了一口。
係統掙紮著小短腿，又羞又惱道：“您不用動手動腳的，我怕卓明玨找我麻煩！”
慕思思對著它做了個鬼臉：“誰是卓明玨，我不認識呀。”
說著，她便決定跑去與父親說一聲，好讓一個下山的令牌，將這隻兔子放回到它該去的地方的同時，也順便在山下逛逛。
掌門在聽見女兒的話時，原本還有些猶豫，畢竟山下危險難測，慕思思又從未出過遠門，心裡就更是放心不下。
但敵不過慕思思在他麵前耍賴，還一個勁地搖晃著他的手臂撒嬌，非要讓他答應自己不可。
掌門被晃得有些頭疼，最終也敗在了女兒那軟糯糯又甜美的聲音下，一時心軟，終是點頭答應了。
他將令牌給她的時候，不放心地問了句：“那你要同誰一道出去？”
慕思思想都沒有就回答道：“卓明玨啊。”
下山自然是需要一個跑腿的，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慕思思覺得任勞任怨的卓明玨最合適了。
掌門怔了下，在對上慕思思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時，終是沒忍心說出些拒絕的話，隻得點頭：“好，你們明日就下山去吧，隻是萬事需要小心，我給你的傳信符要戴在身上，若有什麼不妥，立即點燃它們。”
慕思思邊聽邊點頭，“嗯嗯”地答應道“我知道啦，您就放心吧！”
說完，慕思思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掌門望著她歡快離去的背影，一時失笑。
緊接著，他便斂了笑意，輕歎一聲後，命人喚來卓明玨，與其在主殿裡進行了一番對話。
掌門在將卓明玨喚過來時，特意遣散了身邊所有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
慕思思下山時，懷裡便抱了一隻小兔子。
因為兩人都還未學習禦劍，所以就隻能步行了。
隻是慕思思才走了沒多久就有些累了，便在半路停了下來，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
卓明玨在旁側看見，皺眉想了想，將她身邊的白兔接了過去。
小兔子落在陌生人懷裡，不知怎麼突然就驚慌起來，儘管卓明玨耐心地安撫著它，但它卻更是畏懼，身後的尾巴都縮了起來，小短腿更是不住地發著抖。
慕思思驚訝地看著，奇怪道：“它平時也沒這麼怕人呀？”
慕思思看向卓明玨，他五官精致漂亮，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裡更是泛著微涼的光芒，眉眼溫溫和和的，看上去十分隨和。
但不知怎麼，卻令得這小生靈這麼害怕。
慕思思見它顫得這麼厲害，對卓明玨說道：“要不還是給我吧？”
卓明玨視線在她那累得泛紅出汗的臉龐停留了下，隨後將目光轉到懷裡的小動物身上，輕柔地撫摸著它的毛發，垂眸含笑望著它，聲音隨和親切，他十分有耐心地說道：“我覺得，它隻是一時沒有習慣，對嗎？”
卓明玨垂眸安靜地望著它，原本唇角的笑意也驟然消散，那雙帶著涼意的黑眸朝它看來，帶著幾分暗沉與警告。
小白兔在靈氣的蘊養下，早就已經通了靈性，聽到這番話後頓時就懂了，再看見他那個冷冰冰的眼神，哪還敢再做些什麼，於是便隻能哭唧唧地依賴在卓明玨懷裡，不敢再去打擾主人了。
卓明玨收回視線，在看向慕思思時又是一張乾淨明媚的笑臉，“它沒事了。”
卓明玨抱著白兔的模樣看上去實在是過於無害，那樣清澈純粹的眼睛，看上去溫柔極了。
慕思思不放心地再看了眼，見它的確是安安靜靜地靠在卓明玨懷抱中，沒有像之前那樣驚慌，這才點了點頭。
兩人繼續往山下走去。
等他們途徑一處山林時，便停了下來。
儘管慕思思心中有著許多不舍，但還是將卓明玨懷裡的兔子接了過來，將它放到了地麵。
慕思思放輕聲音說道：“去吧，這裡更適合你。”
小兔子歪著腦袋，紅紅的眼睛看向他們。
它聽懂了慕思思的話，親昵地湊了過來，在她腿邊蹭了下。
慕思思伸手碰了碰它，它就將腦袋在她手心蹭著，隨後才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畢竟是自己照顧了數日的小生靈，如今目送著它離開，慕思思心裡也不由泛起了一抹愁緒，但轉而想到它今後會在這裡過得更好，便又釋懷地笑了。
她轉頭，對著卓明玨說道：“我們走吧。”
卓明玨點頭。
兩人離開樹林後，又走了一段時間，很快就到了城鎮。
城鎮裡不僅有著普通的百姓，同時也有著隱藏在人群中或是直接在集市裡擺賣東西的普通散修。
掌門在慕思思下山的時候，就給了她很多的銀兩以及靈石。
銀兩是與百姓們交易時用的，靈石則是給修士的。
慕思思努力讓自己放下不舍與愁緒，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事，為了讓自己開心起來，她便開始在集市裡買起了東西。
慕思思買的東西很多，但是都不用她提，除了需要拿在手上吃的，彆的東西統統都到了卓明玨的手上。
她從未見識過修仙世界裡的熱鬨集市，一時瞧得上癮，買起東西來的時候就沒個顧忌，等到之後看見卓明玨的左右手都被大堆東西包圍住，已經沒有空餘的位置後，不由問道：“你的儲物袋呢？”
儲物袋的空間大，可以存放更多的東西。
卓明玨愣神了下，搖頭道：“忘了帶。”
慕思思皺眉，伸手往自己懷裡找了找，又往衣袖內翻了下，她也搖頭道：“我也忘了哎……”
好不容易下一次山，居然連芥子空間跟儲物袋都忘了拿。
想到此事，慕思思便忍不住笑了，尤其是在看見被包圍得手頭上完全騰不出空間來的少年，更是眉眼彎彎。
她笑嘻嘻地說道：“那就隻能辛苦你了。”
卓明玨看見她那難得流露出來的真摯笑容，心中微動，他偏頭，低聲道：“嗯，不辛苦。”
兩人便繼續在這集市裡走動著。
隻是他們方才如此闊綽的行為，卻引起了一些其餘不懷好意的修士的注意。
兩人看上去年紀輕輕，一看就很好欺負。
慕思思的修為過弱，身上幾乎就沒有什麼靈力的波動，再加上她穿著精致華美的衣衫，看上去就更不像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孩子，而守在她旁邊的少年郎修為雖說好點，但左看右看，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們都已築基，四五位築基的修士，對上兩位僅僅隻是煉氣期的小朋友，勝負就已經很明顯了。
於是在慕思思他們越走越遠，開始往彆處地方走去的時候，暗處裡的散修們也就偷偷跟了上去。
卓明玨腳步卻在此時停了下來，眼神凝滯了一瞬。
他目光幽沉，深不可測。
慕思思見卓明玨突然停下，不解地看著他：“怎麼了？”
她轉而看見他手中的一堆東西，很快就明白過來，笑道：“你是不是累了？”
卓明玨一愣，隨後卻是點頭笑道：“是有些累了。”
他看了眼周圍，對著慕思思說道：“先去找間客棧休息下，放些東西。”
慕思思想了想，自己也的確有些累了，遂答應下來。
卓明玨便帶著她在附近找了間客棧。
等到開好房間後，他將東西放下，又去找小二要了點熱水，打來給慕思思洗臉。
慕思思淨臉洗完手後，見卓明玨站在門外，似乎要準備出去，不由問他：“你不是說累了嗎？怎麼還出去呀？”
卓明玨背對著她的身影頓了頓，他回頭，仍舊笑容明豔乾淨，“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慕思思一聽就不再追問了，連忙報了一堆糕點的名字，然後催促道：“快去快回！”
卓明玨點頭應了。
他似是想到些什麼，又走過來，將剛才買的一些東西打開，拿了幾塊紅豆糕給慕思思，“先吃點這些果腹。”
隨後，卓明玨又將窗戶關上，回眸時看見正乖巧地吃著東西的女孩，嘴角不由又揚起了一抹笑意。
他輕手輕腳地把門闔上，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眉眼的暖意便消散得一乾二淨，隻剩下眼中堪比寒霜的冰冷。
卓明玨將玉佩拿出來，說道：“前輩，拜托了。”
說著，他就將玉佩掛在了客房門的位置上。
玉佩與門相碰，很快就融入進了門裡，看不出一絲端倪。
緊接著，客房周圍就形成了一團透明的結界，將慕思思所在的地方保護起來。
老者說道：“放心。不過你真的不需要我的幫忙嗎？”
卓明玨輕笑一聲，語氣裡帶了點嘲諷意味：“不過是螻蟻之輩。”
他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殊不知卓明玨在這些人跟上來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氣息。
卓明玨在與前輩交代完後，這才離開了。
*
散修們兜兜轉轉找了這麼久，卻發現他們居然跟丟人後，語氣不免有些不忿起來。
“怎麼就跟丟了呢，不行，必須得找到他們。”
“我們遇見的那兩個可是上等貨色，要是能賣出去，我們的靈石可就是有著落了。”
“那可不嘛？你看就那小姑娘的一件首飾，就是上品法器。這隨便哪一件，可就夠我們用上一段時間的了。”
“不過，萬一要是被她的家人發現的話……”
那個人的話還沒說，便被打斷。
“你怕什麼，到時候把她弄啞了，再把她身上所有法器都摘下來，誰能找得到她？況且東西一賣出去，我們就走得遠遠的，這修真界這麼大，誰又能找得著我們？”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長得好看就賣出去做爐鼎；長得一般的就直接弄聾弄啞，再直接賣到黑市去，供其他丹藥師做試藥的藥人用。
這次他們才剛做完了筆買賣，便逃到了這邊的城鎮來避險，沒想到又這麼好運遇上了兩個漂亮的小孩。
不過可惜的是居然跟丟了。
一想到這裡，散修們心中更是忿忿不平，罵罵咧咧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等聽到身後關門落鎖的聲音，有人更是罵道：“老四你做什麼呢？！我們等下還得出去，鎖什麼鎖？”
“老四”卻一臉奇怪地說道：“不是啊，我沒鎖。”
他們轉頭一看，老四就在他們身邊，幾乎是和他們同時回到屋子的。
他們都沒關門，那是誰關的？
想到這裡，眾人不由往後門那邊看去。
一位穿著黑衣的少年悠哉地倚在門上，黑色與周圍的潔白矛盾地融合在一處，他與四周圍的狼狽與肮臟格格不入，但偏生嘴邊掛著的那抹笑意愜意又懶散。
少年漫不經心地朝他們看來，輕抬了抬眼皮。
眾人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竟然是方才他們跟蹤的那兩人之一。
他怎麼會找來這裡？
卓明玨似乎聽清了他們心中的困惑，笑了笑，語氣輕輕柔柔地說道：“還能怎麼找，幾個蠢人湊在一塊，氣味大老遠便傳過來了，想找不著都難。”
這樣帶著嘲諷的話語，明顯就是在諷刺他們。
散修們頓時怒了，一人罵道：“你這毛頭小子竟敢！”
卓明玨安安靜靜地望著他們，眼底的寒霜便越來越冷，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
他耐心問道：“你們想弄啞誰，嗯？”
他們自持修為更高，也不懼他，冷笑道：“跟你這個小子有關係嗎？！”
卓明玨又笑了起來。
在他的笑聲下，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鬱的氣息，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紅色，這抹淡淡的紅色逐漸暈染成了深紅、
屋內周遭的一切竟然都變成了血一般的顏色。
見此，眾人心裡才感覺到恐懼，他們好像惹到了什麼不該招惹的人。
“什麼，什麼東……西。”
話到嘴邊，他們的喉嚨就像是被什麼死死扣住一樣，很快窒息起來，再也吐露不出半個字。
卓明玨悠哉地在門邊點了點。
瞬間，幾位修士的喉嚨就被割裂開來，手腳斷裂，瞬時化作一灘血水。
有一滴血液飛到了卓明玨披風上，他低頭望見，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起：“弄臟了我的披風。”
卓明玨轉身開了門，再次關上大門時，這一座房屋便被大火燃燒起來，焚燒得一乾二淨。
*
慕思思才把手上的紅豆糕吃完，卓明玨就回來了，手上拎了一堆點心。
他把東西放下後，慕思思卻發現他的披風居然摘了下來，沒有披上，而是放在了手邊。
她看著他略顯蒼白脆弱的臉色，忍不住問道：“你怎麼脫了，不冷嗎？”
卓明玨抿唇，輕輕垂下眼瞼來，睫毛掃過時，落下一片陰影。
此刻的模樣竟顯得有些淡淡的委屈。
卓明玨輕聲道：“被人弄臟了。”
慕思思說道：“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
卓明玨安安靜靜的，沒有出聲。
見此，慕思思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大方地說道：“算了，我下次再給你一件吧。”
卓明玨眼裡浮現起笑意，聽話地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