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第144章(1 / 2)

美人尖 小紅杏 9208 字 3個月前

家裡有個孩子, 許秋來的情緒再崩潰, 第二天一早還是得送妹妹上學。

她煮了麵條, 又煎好荷包蛋, 叫醒秋甜吃早餐。

“大魔王他已經回去了嗎?”

秋來在廚房收拾東西,仿佛沒有聽見。

秋甜吐出帶牙膏沫的漱口水,視線四下轉了一圈,覺得有點反常, 那個壞蛋能在他們家多賴一小時,絕不會隻呆十分鐘。

秋來收好垃圾走出廚房,秋甜目光落在她眼下,小聲嘀咕,“姐, 你的黑眼圈怎麼好像小胖他姑姑的煙熏妝……你昨晚乾嘛去啦?”

“工作。”

“看吧, 我就知道!都怪大魔王把你的床霸占了,他的房子不是很大嗎?乾嘛老喜歡串門留宿,咱家這麼窮就兩張床還要接待他, 我們也很為難的。”

許秋來現在一聽這個名字就覺得胸口那塊隱隱喘不過氣, 千頭萬緒紛繁地一齊湧上心頭。她強行揮開雜念, 筷子往桌上一拍,皺眉斥道:“就知道嘰嘰喳喳磨蹭, 許秋甜你是不是想遲到!”

小卷毛觸覺敏銳,求生欲強烈, 當即把嘴巴上拉鏈, 乖乖噤聲, 坐到飯桌前吃麵條。

隻是劃拉扒了兩口後就破功了,她愁眉苦臉舉手小聲發言:“姐,你是不是把鹽罐子扔麵條裡了?”

秋來嘗了一口,起身收碗,“彆吃了,去背書包,今天早點給你買煎餅果子。”

秋來把麵條倒進垃圾桶,在門口忙碌的身形與往日彆無二致,但秋甜小學生的直覺分明告訴她,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秋來雖然不是大廚,但做飯調料從來放得很準確,哪裡像今天,還要自己提醒,她才後知後覺鹽放多了,整個人好像神遊天外一樣,心不在焉。

他倆不會是吵架了吧?

秋甜再聰明終究隻是個小學生,思索半天無果,她知道自己刨根問底也不能幫秋來解決問題,反而可能惹她生氣,隻好把疑問憋心裡,去學校一路上,都講著班裡發生的趣事逗姐姐開心。

直到踏進小學校門,秋甜回頭目送姐姐單薄的身形騎自行車在視線中越來越遠,才疲憊塌下肩膀,扶穩書包帶,揉了揉僵硬的腮幫子,收起心事重重但也要努力逗姐姐開心的小卷毛式假笑.jpg。

*

秋來車還沒騎到學校門口,就在路上被人攔下了。

攔她的是輛黑色奔馳,光天化日,路上都是往來的行人與車流,許秋來雖然警惕,但並沒有害怕,她放慢速度,單腳踩地停車,掃了一眼對方的車牌,隻回憶了幾秒鐘,便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果然,右側車門打開,下來的男人道:“秋來小姐,好久不見了,我們季總想約您吃個晚飯。”

這助理許秋來倒是依稀有印象,她家破產前,就已經跟在季光明身邊。

“你們季總約人賞光的方式倒還真特彆,攔路就把人截了。”秋來挑起下巴冷笑。

“秋來小姐您見諒,上頭交代下來的事,我們也是怕約不到你,以防萬一才出此下策。”

許秋來懶得再說話,在路邊找了個公眾車位將自行車鎖上,彎腰上車。

她知道季光明遲早來找自己,並不驚訝,雖然對方態度客氣,但世上翻臉無情的人這麼多,為了避免談話不愉快帶來不可控的後果,也為保障人身安全,她上車就給自己上了第一道保險,掏出手機,一字一字給季時安發短信——

“你爸請我吃午飯。”

車才停穩,季時安的電話便撥過來了,秋來按掉沒接,隻直接把定位分享給他。

通訊錄頁麵下滑,她的指尖停留在陸離的號碼上頓了兩秒,最終沒點下去,隻飛快按了機身側麵的息屏。

身處的地方並不陌生,是個城郊的山莊,從前光赫幾位合夥人常聚的地方。幾家人在這兒辦過聚會,打過橋牌……從前的一草一木還在許秋來記憶中清晰可辨,眼前的景物卻變了模樣,餐廳換了運營老板,外圍的觀景池填平,草叢中的蘭花被另一些貴重的植株取代,隻有建築物還能依稀瞧出幾分往日的輪廓。

看來對方今天不打算直接走強硬路線,要打懷柔牌。許秋來暗自揣測,跟著帶路的助理穿行過花園。

季光明剛剛結束審訊室幾日遊,一把年紀應該吃夠了苦頭,這會兒還能在這兒請她吃飯,養氣的功夫真是不一般。

進入包廂時,沒有想象中的刀光劍影,滿桌的菜能瞧出有幾道是她從前愛吃的,季父甚至親手給她倒了杯茶。

他俯下身來時,整齊梳起來的短發能隱約根處新長,沒來得及染黑的白發。

秋來想,要是她爹還活著,現在也應該到了白頭發的年紀了。

“沒想到有天我們叔侄會是這種情況下再重逢,久違了,秋來。”季父微笑。

秋來視線在桌麵轉了一圈,入座卻並不動筷,漆黑沉靜的眼睛重新與他四目相對,“我倒是想過了,不止一次,我一直在等著這天呢,季叔叔。”

她一字一字,字正腔圓吐出來。

許秋來曾無數次設想,再見麵的那天,她要撕開他虛偽的假麵,要給他幾個耳光,要冷笑、要嘲諷、要恫嚇,要問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但最終,所有憤怒起伏的情緒被她握緊的掌心極力按下,勉力維持著麵上的平靜。

“我從前隻知道你聰明,卻沒想到還是把你看輕了,秋來,我在你這個年紀,遠沒有你現在的心性魄力和手段。”

“過獎,差您遠著呢。”

許秋來唇角挑起無可挑剔的弧度冷笑,眼中沒有半分聽到讚賞的得色,她的眼球似無機質的玻璃,通身上下是與年齡不符的冷漠穩沉。除了五官輪廓,眼前的人,與從前狡黠純粹的侄女竟是已經再沒有半點相似。

“看來你確實是恨我啊。”季光明放下酒杯。

“有不恨的理由嗎?”

“秋來,我知道,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不能怪你,是我們之間的誤會太深了,積久成疾。”

季光明試圖軟化她的態度,歎一口氣,神情悲哀而無奈,“三年來,其實我也早想找個機會把事情說開,可始終沒有機會。我愧對你父親,也無顏麵對你。當年是我的錯,我顧慮著家族和妻兒,隻想著自己能在光赫每況愈下的浪潮裡自保,沒能伸手拉你父親一把,這是我一生最後悔的事。你恨我是應該的,但時安這孩子真的很無辜,他什麼也不知道,一腔真心喜歡你……”

秋來麵無表情注視著他為自己辯解,身上每一根寒毛都戰意凜然。

從前和施方石在醫院重新見麵,許秋來尚且能保持冷靜與人談判,因為那個人在她過去的生命中所占比例無足輕重,可在麵對季光明時,許秋來險些失去那種舉重若輕的把控能力,他是父親的至交好友,是她叫了十幾年的叔叔,往昔的情分與當下對立、記憶和現實的落差比對,背叛與痛恨感更濃重鮮明,千頭萬緒湧來如同驚濤拍岸,心潮翻湧。

古人說無奸不商,商人狡詐奸猾,就是有把黑說成白的能力,季光明世家出身又縱橫商場數十年,他深諳人心,更懂得避重就輕,甚至搬出了季時安來打動她,如果許秋來是個普通年輕人,或許還真能在不知不覺中被他一番話影響,軟下心來,可惜她不是。

季光明做夢也不會想到,許秋來曾經就趴在他包廂的通風口上,親耳偷聽過他與張長林的對話。

就算他沒有親自動手殺死許父,但連宋景都認識,足以可見參與之深。好友性命危在旦夕,知情不報,反而刻意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從彗星到九州,往日的來龍去脈她已經從千絲萬縷的細節和當事人口中還原得明明白白,無論他再費多少力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秋來隻覺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