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1)

他看著她,舍不得眨眼,兩條腿像是有自我意識般,一步一步堅定有力的向她走去,隨著距離的接近,他看見她眼角流下的淚水,也看見她衝自己緩緩綻放出一個明媚幸福的笑容。 她說,“我找到你了!” 本來緩慢堅定的步伐在聽見她這句話的時候驟然加快,站定在她身前,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笑容明媚,他最愛的女孩。 瀲灩著盈盈波光的狹長柳葉眼眸彎成了天邊的上弦月,嘴邊兩個淺淺的梨渦襯得他一對瞳眸剔透璀璨,暖融心扉。 “是,你找到我了!” 他歎息著將她擁進懷中,薄唇親了親她的發頂,又用手抬起她清麗的小臉,粗糙帶著血腥味的大拇指緩緩摩挲著她臉上嬌嫩的肌膚,輕輕笑道,“我很高興,高興你來找我。可比起高興,我卻更加的生氣。” 他俯身,線條冷硬棱角分明的俊臉向夏暖逼近,高挺的鼻尖和她秀氣精致的鼻尖相碰,溫柔寵溺的話語中漸漸彌漫出冰針一樣尖細銳利的冰冷。 “我跟你說過什麼?好好待在京城,聽爺爺他們的話,你是怎麼做的? 不顧自身安危來找我,你有幾條命經得起折騰?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你拿什麼賠我一個你?你說,你拿什麼賠我?” “你說啊?”最後一句,他是用吼的。 “那你呢?” “什麼?”他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狐疑的看著她。 夏暖毫不避讓的和他充斥著濃濃憤怒的眼睛對視,黑曜石般澄透清亮的眼眸漸漸染上晶瑩,心臟像被誰的大手緊緊攥住,窒悶揪痛得喘不過氣來。 “我說,你呢?” 她舉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臉上,他的臉被打偏,臉上浮現出五個手指印,她卻一點都不心疼,因為愛他,他給的開心快樂悲傷痛苦絕望她全都接受,毫無怨言的接受。 可是啊,心裡還是委屈的,也是怕的,他生死不知的時候,她擔驚受怕,委屈他為什麼不能為她多想想,不是說愛她嗎? 可為什麼在她和國家理想之間,他選擇的永遠是後者呢! 也是怕的,每次看見他將軍功章作為禮物送給她的時候,她就焦慮暴躁的想殺人,想將那些軍功章丟在他臉上,想告訴他,她不稀罕這些,她稀罕的隻是他這個人,功名利祿她都不要,她隻要他能陪著自己。 看著他高興期盼的眼神,她的心又不可抑止的發軟,舍不得他難過,也舍不得他不開心。 於是,隻能一次次的妥協,那些委屈懼怕的心情隻能一次次在他燦爛略帶傻氣的笑容中深埋心底,想勸他轉業的話語也隻能一次次的在咽喉處打個圈,又咽了回去。 原本見到他的喜悅情緒在刹那間煙消雲散,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著委屈。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她瞪著被淚水浸染的澄透眼眸看著他,看著他在自己的眼淚下變了臉色,看著他俊朗的麵容上浮現出內疚與悔恨的神色,也看著他深邃的眼眸剩滿痛苦。 她哽咽著道,“在你一次次為了國家,為了理想,奮鬥掙紮在生死線上的,你有考慮過我嗎?” 隨著話語的落下,她的情緒徹底崩潰,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潔白貝齒咬上他的嘴唇,血腥味彌漫在口腔,她哭著吼道,“你問我,我要是出事了,我拿什麼賠你?那你呢,你出事又拿什麼賠我一個你?” 愛有多深多重,心就有多痛多冷。 上一世如此,這一世同樣如此,沒有他,她的生命將毫無意義。 人生在世,沒有誰離開了誰會活不下去,失去他,隻要她想,她一樣能活著。 可是沒有他,她就像缺了水的魚,會乾渴而死;也像折了翅膀的飛鳥,從天空墜落摔死;更像是失去光明的盲人,看不見周圍的一切,也看不到沿途美麗的風景。 好死不如賴活著,那是因為心還在,心要是空了,活著會比死更為艱難。 所以,上一世她緊隨著他的腳步,毫不猶豫的把自己作死了。 “顧哲,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將自己送進重症監護室的時候,我就想說,你真他媽的混蛋!”小手掐上他的脖子,水霧彌漫的澄透大眼似是愉悅地看著男人神情痛苦,繼續慢條斯理道,“你真混蛋,你不會知道,每次醫生讓我在病危通知單上簽字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多痛苦!”踮起腳,她再次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你已經丟下我一次了,難道還要我再承受一次被丟下的絕望嗎?”她看著他,滿臉滿眼的狂亂焦灼,不複清軟的聲音裡充斥著壓抑的深沈痛楚,“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比起留在京城為你擔驚受怕,我更想見到你,找到你,哪怕二哥他們都不同意,我還是來了,可你卻吼我,你憑什麼吼我?你說啊!” “是,我不該吼你。”看著她充斥著濃濃痛楚的雙眼,顧哲紅了眼眶,他用儘力氣抱住她,緊貼著她因劇烈情緒而起伏不定的柔軟胸膛,他聽著她傷心的抽泣聲,他的心不可抑止的疼了,身體也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在心裡苦笑,該生氣的是他才對,畢竟是她不顧自身安危,前來找他。 可小丫頭比他還氣還委屈,她說的對,他就是個罪無可赦的混蛋,讓她委屈了這麼多年,也讓她承擔著不該屬於她承擔的壓力與責任,是他的錯,他不該忽略她,不該因為她愛自己,就有恃無恐的讓她來包容自己。 他剛想說話,看見幾隻而震驚愣神的陸辰幾人清醒了。 “妹子,你——”看見顧哲臉上的巴掌印和他臉上痛苦悔恨的神色,陸辰上前就要勸解。 顧哲冷冷斜睨過去,深邃眼眸蒙上一層迷蒙的光芒,他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又做了一個手勢,然後不顧夏暖的掙紮和拳打腳踢,強行抱著她來到一棵能將兩人身影完全擋住的大樹後麵。 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將她牢牢的禁錮在懷裡,由著她氣急敗壞的捶打自己,也由著她怒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