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珣一直保持一個姿勢,頭兩步腳下甚至有些不穩。
福安連忙去扶,被沈南珣擋開了,他已經夠沒用了,難道……連走路都要人扶了?
走出書房,壽喜一身勁裝悄無聲息地跟上。
苟順等在廊下,見沈南珣出來便躬身行禮。
此刻的沈南珣眼裡連光都快沒有了,如何還能看到苟順。
苟順等沈南珣快走到院門口了才起身快步跟上。
其實郡王爺沈勵身子不適也不完全是托詞。
昨夜知曉晚霜苑鬨出來的事以後,沈勵就未再睡。
他一直知道有些事瞞不住的,他是冊立了世子第二天父親便與他說了的。
從此他便一直生活在惶恐和不安中,同時他便打定主意不與沈南珣說,由他來做這個惡人。
千算萬算,算漏了自己親兒對娘子的愛重。
也正因為看到了沈南珣對陸風禾的情意,沈勵更不願意把真相告訴沈南珣,何必傷了他們夫妻情分。
雖然和離對沈家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可現在的定西郡王沈家也不是什麼光鮮的家族了,常話說得好,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早就成了勳貴之家的談資了,再添一樁也不嫌多了。
沈勵對於和離一事並沒有什麼執念,主要看沈南珣,沈南珣想通了願意放手便交割清楚寫下和離書,若沈南珣不願意和離,沈勵自然也不會輕易鬆口。
這些年陸氏在沈家,功勞苦勞都不少,府裡井井有條,府外也美名頗多。
每每沈勵想起這些事,也愧對陸氏女,小小年紀背井離鄉來到沈家,卻不知沈家也不是什麼好歸宿。
他之所以對陳氏多有忍讓,也與往事有關。
隻是陳氏要比陸氏女幸運很多,至少,陳氏最多忍受一下母子分離,用不著麵對陰陽相隔。
沈勵把自己關在書房,來回踱步大半天,一直在思量說還是不說。
直到苟順來稟,沈北瑞帶著一本家譜去見了沈南珣,沈勵心中的天平才有了傾斜。
若是沈家無力改變現狀,那作為沈家接下來的當家人,沈南珣必須要知道實情。
若是沈南珣決心改變,那他更需要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沈勵特意給沈南珣留了足夠的時間,讓他自己從家譜中看出端倪再讓苟順去請。
踏著月光,沈南珣的心比月色還冷。
明明有很多問題想問沈勵,可走進臥鬆居,走進沈勵書房,麵對搖曳燈火下的父親的時候,沈南珣一句話都聞不出來,甚至並不想開口。
沈南珣沉默地躬身作揖,沉默地走到一旁的官帽椅上坐下,直勾勾地看著正前方,並沒有和沈勵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都看到了?”沈勵問,聲音有些粗嘎。
沈南珣點頭。
沈勵不想看到一向躊躇滿誌的兒子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你想問什麼?我知曉的都會說與你聽。”
“你給枍哥兒安排的結局是什麼?是留個後就病逝,還是病弱體殘,了卻餘生?”
沈勵沒想到沈南珣關心的不是前事,而是後人。
已經說了知無不言,沈勵隻能不大自然地說:“我想讓你母親教養枍哥兒。”
沈南珣哼了一聲,“捧子如殺子?”
沈勵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沈南珣的說法。
沈南珣甚至有些想誇父親一句,還能讓枍哥兒平安長大,有副康健的身子。
“還真是延續沈家的傳統,由祖父母教養孫兒。”
沈勵瑉了一口涼茶,清了清嗓,
“這還要從本朝的史書說起,高祖當年讓史官纂寫建朝史時,並未讓史官模糊掉沈家的功勳,於是整部建朝史,沈家祖先的篇幅與高祖不相上下,甚至還略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