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第11章

郡王妃的現身,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獨獨王秀才嘴角翹起,露出一絲隱晦的笑意,衣襟中厚厚一遝銀票貼合在胸口,便是站在門前風口處也不覺得冷了。他抵手輕咳,佯裝出寧折不彎的傲骨,抬起下巴與郡王妃正色道:“還有什麼可說的?事到如今,一切已然明了,郡王府莫不是還要護著這妖孽,枉顧蘿州滿城百姓的死活?”

眾人已經被挑動起了情緒,摩肩接踵地湧上來,喊嚷的聲音此起彼伏,像一陣轟轟雷雨。

“王秀才說得對!”

“咱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何等可惡啊,不能放過她……”

紅衣鐵甲的王府侍衛奮力攔人,拔刀叱喝,“都退下!都退下!”

郡王妃抬手止聲,冪紗中雙目沉沉,“王秀才誤會了。”

“本妃此行並非是要為其庇護,開脫罪責,”她停了停,待諸人的視線儘是聚攏了來,斬釘截鐵一口定音,“而是要親自將這凶狠暴戾的孽障就地正法!”

整條街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目光灼灼地看著這位郡王府的女主子,滿含不信任的同時,似乎又在好奇她究竟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時至今日,我也不敢再對諸君有所隱瞞,”郡王妃語聲低緩,任誰都能聽得出內中的懊悔,“不錯,這些事正是寧氏所為。”

“寧氏自暉州王家嫁入我府不過一月,當時萬音門薑仙子尚在蘿州,見過一麵便說此人有些古怪,要我多加小心注意。我當時見琂兒娶妻正是滿心歡喜,自然不以為意,如今想來卻是愧悔難當。”

郡王妃沉啞,“近日城中流言四起,都說有妖孽作祟,我暗中查探,真是痛斷心腸。若非我疏忽至此,又怎麼會叫無辜之人喪命。”

她言辭懇切,高高在上的貴婦人低下頭顱,叫眾人麵上的激憤之色也漸少了些。

“近日請諸位做個見證,”她哽咽道:“非是我要害殺義子兒媳,實在不得已而為之,今天若放過她,來日又該有何顏麵覲見國君,麵對滿城父老鄉親?”

寧杳的腳邊已經剝了一堆的花生殼,嘴裡咯嘣咯嘣的響,日子無聊了,就喜歡看看戲,真人演出來的可比話本子裡的寥寥數語精彩多了。

這番不驚不亂,安然自若,叫諸人心生畏懼。

她含唇愈笑一分,他們愈惶惶退一寸,生怕從門裡頭突然冒出幾根樹藤來。

“諸位莫慌,我們這麼多人,還怕她不成?”王秀才大聲煽動鼓吹,“王妃深明大義,能站出來大義滅親少有人能及,要怎麼處置這妖孽,我們都聽您的!”

眾人已然將王秀才當成了主心骨兒,當即紛紛應和,“對對對,都聽王妃的。”

激進的更是吼道:“殺了她,殺了她!”

這個時候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決不能拿他們蘿州一城人的性命作賭!

沸反盈天,群起激憤,連周遭的空氣都

跟著躁動了起來。

天邊大雁一字遠去,空空無痕,郡王妃仰著頭,笑容滿麵。

對,就是這樣,如今總算能名正言順地取了這小賤人的性命了。

能在儘是魑魅魍魎的郡王府屹立不倒這麼多年,她從來就不是蠢貨,先時也是容色殘損,叫她慌了手腳懵了腦子,這些日子靜下來想想,也就大概能明白是哪裡出了差錯。

五粒舒顏丹,五天,薑綴玉隻給了她的五天。

現在這副風燭殘年,人老珠黃的模樣,該是她沒辦成事兒的懲罰。隻要她如約取了寧氏的性命,她的美貌,她的青春,自然就能回來了。

自打樹藤殺人案始,她布置多日,也該收網了。

不但能以除去妖孽之名殺了寧杳,還能提升她的聲名地位,真是一箭雙雕。

至於……後麵的事,郡王府已經飛鴿傳書往殷都送信,國君自會請留在殷都的仙人相助,到時候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郡王妃眯了眯眼,“本妃早前已經與靈山道觀的觀主通過書信,說是這萬物草木都怕一個火字,樹藤之妖,隻需以火焚形,定能煙消雲散。”

她厲然道:“寧氏居此多日,這宅子裡怕早就不乾淨了。為保周全……來人,備柴點火,將這地方一並燒了。”

郡王妃一聲令下,王府的紅衣侍衛立時動作起來,他們早準備好了柴火烈油,迅速圍著牆院層層鋪堆,提桶倒潑起來。

諸人怕寧杳突然暴起,反抗傷人,雖臉上憤憤嘴裡歡呼叫嚷,卻也忌憚地退了好幾步,留出一圈空地來,隻有潑油的紅衣侍衛來回走動。

有人見寧杳坐在門裡不動如山,低聲怪道:“她怎麼一點兒也不怕的樣子?”

“是不是有什麼後手?”

他們小聲說話,王秀才卻聽得清楚,安撫道:“放心,王妃不是問過靈山觀主?那是什麼樣的人物,你們還信不過嗎?”

外麵的人聽到靈山觀主四字安下心來,裡頭的覓秀聞著濃重的桐子油味兒,卻是驚慌失色。府裡的小廝婢女還有廚娘等等都發瘋似的衝了出去,她發軟的兩腿也不由地跟著動了動,但餘光瞥見仍然剝著花生的寧杳,又愣生生釘在原地。

寧杳輕抬起眼簾,“你若想出去就出去吧,他們一會兒就該點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