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呂柔瑾自然知道是為什麼。

喬緣當眾說出要解除婚約的話的時候,她在一旁,見駱奕爭瞳孔猛縮,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靜自持,那時她心中便咯噔一聲。

但是她想,無論如何駱奕爭極其重情重義,決計不可能放下救命之恩不報。

可她竟然還是低估了喬緣在駱奕爭心中的分量!

這段時間,駱奕爭先是連夜趕去了雪山,雖然呂柔瑾並不知道他是去做什麼,可想想也知道,必定是和喬緣的傷勢有關!

而待他回來之後,更是沒露過麵。這幾日青朝峰上靈力波動得厲害,也不知道喬緣與他說了什麼,竟叫他心緒如此煩亂,呂柔瑾從未見過他如此!

這一瞬,對喬緣的妒忌宛如一條毒蛇,蜿蜒爬上了呂柔瑾的心臟,她不明白,喬緣明明什麼都有了,那樣高高在上、萬千寵愛,卻為何連自己姐弟倆擁有的一絲溫情也要奪走。

呂子義抱著駱奕爭的衣袍嚎啕大哭:“駱哥哥,為什麼要趕我和姐姐走,小義喜歡這裡,小義不想走!”

呂柔瑾勉強穩住自己蒼白的神色,開口:“駱大哥,可是我和小義做錯了什麼?”

駱奕爭心中確然有愧,彎下腰,拍了拍呂子義的腦袋,用衣袍擦掉了他包子臉上的淚水。

他之前將這孩子帶上山有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摸出這孩子有靈根,雖然不是什麼天資聰穎的天靈根,但也足以留在天機宗做個普通內門弟子了。可現在看來,讓他們下山,恢複他們凡人的日子,未免不是對他們最合適的選擇。

駱奕爭處事一向果斷,此次送這一家人下山,雖違背了他的原則,可他既然做了決定,便不會優柔寡斷、拖泥帶水。否則事情將更麻煩。

“你們沒做錯什麼,隻是一直留在天機宗,也不是長久之計,小義到了該念學堂的年紀,不可留在天機宗瞎玩了。既然你姐弟二人傷勢已經全好,我便也就完全放心了。”

呂子義還是哭得傷心:“我和姐姐非得下山不可麼?山上這麼多間屋子,為什麼不可以讓我們留下來呢?”

呂柔瑾神色也有些淒惶,拽了呂子義一下,嗬斥道:“小義,不要亂說話。”

“無礙。”駱奕爭道。

呂子義仰起臉,臉上掛滿了淚水,問:“我舍不得駱哥哥,那駱哥哥以後會來看我和姐姐嗎?”

聞言,呂柔瑾忐忑不安地垂下了頭,耳朵卻情不自禁豎起,等待駱奕爭回答。

可是卻聽見駱奕爭沉凝道:“待下山後,你們便回到凡間的日子了,與修仙界天機宗有太多牽扯,於你們而言並非一樁好事,我會讓溫光啟師兄留給你們一塊傳訊玉簡,日後若遇到何事,直接聯絡他即可。”

呂柔瑾心中的那點期待陡然如同被一盆冷水澆滅一般,火苗徹底冷卻下來。駱奕爭如此說,便是認為恩情已報,日後不必再見了,即便有麻煩,也全交給溫師兄去解決。

她神情淒淒,眼圈不由得紅了。

喬緣服下天階固元丹打坐三日之後,身體恢複不少,於是喚來冷月替自己暖上一壺酒,帶上大氅和小暖爐,打算去溫池一趟。

前幾日真血實在耗損太嚴重,身子虛弱,去溫池中療傷反而對自己衝勁太大,因此喬緣才沒去,但現在已經好多了,便需要去溫池將在飛狼冥中留下的陳舊傷口療愈一番。

冷月見喬緣氣色瞧著好了不少,替她開心,熱熱鬨鬨地笑道:“峰主,剛好,外麵的寒梅都開了,您可以去瞧瞧。”

在屋內便能聞見外麵的香氣,幽然沁肺。

喬緣臉上卻並沒什麼喜色。

她想了下,道:“靈啞這幾日是不是都無事可做?便吩咐他,將這院中的寒梅全都挖走,種上淩霄花吧。”

“挖走?!”冷月一怔,剛想問為何,卻忽然想起,這青朝峰上原本是種滿了淩霄花的,每夜月光傾瀉下來,便如同火一般,灼灼其華。

山峰上淩霄花宛如紅色雲霞,是峰主最喜歡的豔麗之色。她素來喜歡穿的衣服也是豔麗的大紅。

不過有一年駱師兄生辰,峰主知曉他最喜歡寒梅與墨梅,便除掉了這一峰的淩霄花,差人在劍舟峰和青朝峰上同時種下了潔白的梅花,並一株一株親自點上靈力,蘊含“結締姻緣亦長久”之意。

那時峰主不過年方十四,剛過豆蔻,立在樹下不知疲憊地灌注靈力時,仰起的潔白的臉上滿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掩飾不住的對駱奕爭的喜歡。

可現在卻……

卻讓自己將那些她曾親手種下的梅樹挖掉。

冷月與喬緣相伴多年,自然能看出,峰主不知道為何自打從飛狼冥回來以後,神情中就好像蒼老疲憊了數歲。

以前那個一夜未眠在院中點梅、對未來充滿希冀、眼眸明亮的少女峰主,好像已經消失了。

冷月心中心疼,卻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應了聲:“好的,峰主,我馬上差人去辦。”

喬緣倒沒有冷月想得那麼多,她隻是瞧見外麵一院的梅花,便覺得有些刺目,仿佛在提醒她上一世有多麼蠢,為了駱奕爭間接斷送自己哥哥的性命一般。

於是眼不見為淨,索性全都乾脆利落地挖掉。

喬緣帶著冷月下了青石台階,抱著小火爐,徑直去了溫池,她無需拿出玉牌,守衛便弓腰行禮。

溫池一共四十九方,分彆獨立,倘若其中一方被哪位弟子占用了,守衛處便會將那一方池子用靈力蓋住,以免有男弟子誤闖入女弟子所在的溫池,造成尷尬。

喬緣見溫池下方籠罩了一方靈力,心中有些詫異,這麼一大清早的有誰會來療傷。但她倒也沒多想,直接帶著冷月進去了。

可萬萬沒想到,一大清早便觸黴頭。

她剛上了幾步台階,便知道了占了一方池子的人是誰。

隻見樹林之後,駱奕爭一襲白袍,背對著自己站著,他身側仿佛被掛了一個掛件似的,墜著那五歲小孩,正抱著駱奕爭膝蓋嚎啕大哭,而另一側立著穿著紗裙的呂柔瑾,正垂著頭抹著眼淚。

可真是一副十分溫馨的場麵。

喬緣隻看了一眼,便轉開了眼睛,心中都快泛不起任何波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