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功德筆10(2 / 2)

鎮魂 priest 7400 字 3個月前

“閻王殿,供你一生功德罪名,公正得很,少廢話,問你什麼你說什麼!”林靜被他追成了一隻大壁虎,心裡正氣不順——他這個人最精分的地方就在這裡,在外麵就是個假裝忠厚老實的奸猾和尚,一進審訊室就化身咆哮林,好像不嚷嚷不能體現他的威武霸氣。

怨魂冷笑一聲。

楚恕之瞥了一眼郭長城,郭長城連忙坐直了,乾咳一聲,最後低頭瞟了一眼寫在手心裡寫得密密麻麻的“小抄”,像背書一樣開口說:“姓、姓名,年齡,死亡時間,死亡原因。”

怨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成功地讓郭長城打了個冷戰。

楚恕之立刻抬手按在郭長城肩膀上,與此同時,那邊林靜用力一拍桌子,惡狠狠地說:“看什麼看,快說!”

“……王向陽,六十二,去年臘月二十九死亡,車禍。”

郭長城小心地看了楚恕之一眼,楚恕之對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問,郭長城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抄,引得楚恕之也忍不住也跟著瞄了一眼,隻見此人的手心上密密麻麻地寫著:“2、哦,XXX(代入對方名字),你死亡原因既然是XXX(代入死亡原因),為什麼要向無辜的人下手呢?”

然後他就聽見郭長城磕磕巴巴地說:“哦,王向陽啊,你的死亡原因既然是臘月二十九……不,你的死亡原因是車禍,為什麼要向無辜的人下手呢?”

楚恕之實在不好在這麼嚴肅的場合下笑出來,隻好回頭對趙雲瀾說:“趙處,給我一根煙。”

借此遮擋了一下他過於詭異的表情。

“無辜?”王向陽臉上露出一個十分扭曲的笑容,像個精神病一樣往前探了探身,“誰無辜?小崽子,你告訴我,誰無辜?他們無辜?你無辜?”

完了,怎麼還帶反問的?這句沒有準備。

郭長城立刻一臉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楚恕之低下頭,林靜扭過臉,原本給他掠陣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逃避了。

沈巍卻突然插嘴問:“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車禍嗎?”

王向陽木然地轉向他,沉默。

沈巍又問:“和中了你怨咒的人有什麼關係?和你賣的橙子有什麼關係嗎?”

“我生前就是個賣橙子的,”王向陽良久才回答他,“住龍城郊區的農村,每天進水果到城裡,推著小推車在路邊賣,全家都靠這點生活來源過活,有個尿毒症的媳婦,她不能乾活,還有個兒子,快三十了,娶不上媳婦,因為是農村戶口,還我沒錢在城裡給他買房子。”

“既然你非要問,我可以說給你聽聽——我其實最喜歡春節前後那幾天,那時候一般賣菜打工做小買賣的都回老家了,城裡顯得蕭條很多,超市裡人又多,有時候人們就願意圖省事,停在路邊買我的東西,我也相應地比平時掙錢多,”王向陽在沈巍的目光下漸漸平靜了下來,可是嘴角始終掛著譏誚的笑容,“臘月二十九,多好的日子。”

郭長城終於找到了一句他手心上有的,於是見縫插針地問:“你是因為家庭原因才仇視社會的嗎?”

“仇視社會?”王向陽重複了一遍,搖搖頭,“我不仇視社會,害我的人我都看見了,就那些,弄死他們我就走,你們願意把我下油鍋就下油鍋,扔十八層地獄就扔十八層地獄,可是有一條,他們得跟我一起,我炸了油條,他們也得變成油條,我滾了釘床,他們也彆想紮著手看著。”

他這話音平靜,可聽在人耳朵裡,卻是說不出來的怨毒。

這時,汪徵敲了敲門,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盤水果,身後還跟著她的萬年跟屁蟲桑讚。

汪徵把果盤遞給趙雲瀾,又十分奇怪地看了沈巍一眼,不過她沒多嘴,隻是囑咐楚恕之:“外麵的符紙不用了以後都收走,彆給保潔添麻煩。”

等兩隻後勤鬼走後,沈巍才繼續問:“都有誰?”

“醫院裡的那仨人,還有其他好多——唔,倒是沒人家開車的司機什麼事。”王向陽幾乎以一種置身事外般的口氣說,“臘月二十九的時候可以放炮,有兩個半大小子,一個個穿得人似的,好幾千一件的羽絨服,不乾人事。兜裡裝著鞭炮,逮著哪扔哪,家裡大人也不管。他們往我的車下麵扔,我多嘴,腦子凍壞了,沒忍住,就說了他們兩句。那倆小子給鼻子上臉,往我身上,腳底下扔炮,我追他們罵,一個小子就趁機溜到我身後,一抬手把我的車給掀了。橙子、蘋果全滾出來了,大的小的,滿地都是。”

他說到這裡,低頭看了一眼整整齊齊的果盤,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可惜他生前舍不得,死後卻也吃不著了。

他眼睛裡漸漸閃現出奇異的光:“那一車的水果,是我們一家過年的錢,我急了,趕緊去撿,可是撿起這個又掉了那個,正是大白天,路邊有好多人經過,我跟他們說‘行行好,幫幫忙,’可是一個人撿起了我的橙子,看也沒看我一眼,就剝開吃了,邊吃邊說‘你這東西都掉地上沾土了,誰買啊,還撿什麼撿?’說完,他就又撿了一個蘋果揣進兜裡走了。”

王向陽說到這裡,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平靜而釋然的笑容,好像他說的話讓他欣慰又喜悅似的:“好多人跟他一樣,好多人,看見了,撿了就走,還有拿袋子裝的。我說你們不能這樣,你們要給錢,不能拿我的水果,他們一聽給錢,就帶著我的水果一哄而散,我去追,就被一個出租車當場撞死了。”

“那天下了大雪,路上的車刹不住,司機踩了刹車,車往旁邊滑出了幾米遠,整個從我身上碾了過去,我的上半身跟著車輪往前滾,腿就留在了原地,臨死的時候,臉上還撞了一個正好滾輪在我臉邊的橙子,你們說,我死得冤不冤?”

沒人說話。

王向陽又問:“我該不該報複?你們該不該抓我?就是到了陰間,閻王爺怎麼判我合適?”

難怪每個受害者的因果線都那麼淺——真正至他死亡的其實是開車的司機,可是司機偏偏才是和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

王向陽往後背椅子上一靠,這動作讓沒有腿的男人看起來分外可怖,他低低地笑出了聲:“我活著的時候,還真不知道有你們這樣專管這種事的人,你們既然肯伸手管不平事,為什麼管我不管他們?算了吧,這世道,我看得透透的。”

郭長城情急之下一眼遛過了自己寫下的最後一句提示“家人、朋友”,於是脫口說:“你就不替後輩兒孫想想嗎?不給你的兒子、你孫子和你正在治病的媳婦積點德嗎?”

王向陽漠然地說:“我兒子還沒結婚,我沒有孫子,再者他們娘兒兩個都已經死了,我老王家斷後了,給哪個狗娘養的積德?”

郭長城聽見自己顫顫巍巍地問:“怎麼死的……”

“我弄死的,我們家沒有集中供暖,還在燒爐子,我晚上把爐子裡的火扣住了,他們倆還睡著覺,就煤氣中毒,全死了。”王向陽說到這,又補充了一句,“沒痛苦。”

郭長城:“你……怎麼能這樣?”

王向陽坦然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笑了笑:“我覺得活著比死了痛苦,你覺得呢?”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