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瀾悚然一驚,仿佛剛醒過來,轉過頭看著拉住他的判官,眼睛裡的迷茫還沒散去。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一片平地處,滿地的雪白是沒有人踩過的新雪,一側是一人多高的巨石,按著八八六十四卦排列,四周不時有細小的旋風經過,獨有一種靜謐到近乎肅穆的氣氛。
判官顯得有些拘謹:“過了這裡就是昆侖山口了,勞煩令主帶我們上去。”
趙雲瀾儘管看不見沈巍的臉,卻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然而當他轉過頭去追那目光的時候,沈巍又裝作毫不關心的模樣轉開了臉。
趙雲瀾苦笑了一下,拍拍大慶的屁股,讓它從自己的肩上下去,從懷裡摸出鎮魂令,徑直走進了巨石陣中間。
他每一步踏在地上,眾人都不禁屏息,風在他走到正中間的一瞬間停了下來,趙雲瀾身後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腳印,顯得孤絕而寧靜。
他站定在其中,忽然閉上眼睛,露出一張靜如瀾淵般的側臉,側耳就聽到了來自十萬大山的回響。
赤水之北,承天接地,萬九千之大丘,天人之故裡。
浩然之巔,覽六合渺海內,為三十六山川之始,宇內萬物之綱。
此名昆侖。
沒有人教他怎麼做,趙雲瀾也沒有開口問,然而他偏偏就是知道,心裡好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引導,他驟然睜開眼,目光所到處,巨石都跟著他的心神轉動,莫測如同星辰軌跡,一時讓人目不暇接。
終於,有人忍不住低聲討論,不知道陣中的人是誰,竊竊私語的聲音四起,沈巍卻充耳不聞,眼睛裡隻剩下了一個人的影子。
儘管他穿著不倫不類的衝鋒衣和登山鞋,短發被山下的朔風吹成了一個沒型沒款的鳥窩,可在沈巍眼裡,卻奇異地與不知多少年前的那個青衣曳地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他忽然難以自抑,一團黑霧從袖子裡升騰出來,將趙雲瀾裹在其中,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隻有他自己能看得到,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了他和趙雲瀾兩個人。
沈巍忽然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想起數千年前,心裡一邊想著隻要那人肯多看自己一眼,就是為他死了也值得,一邊又覺得不配汙了他的眼睛,眼下卻又貪心不足,希望他隻是自己一個人的,彆人連看也不要看見。
原來不知不覺中,千萬年前一顆種子,已經長成了他堪不破的心魔。
天性也好、本能也罷,沈巍從出生以來就一直苦苦地反抗著它們,然而末了,卻隻是一次猝不及防的萍水相逢,就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大地震顫起來,昆侖山上傳來遙遠的轟鳴聲,一道天雷終於突破了厚重的雲層,摧枯拉朽一般地落在地上,看不清的山頂上,一張詭異的麵具若隱若現,似乎是鬼麵站在那裡,正冷冷地俯視著地麵。
“轟隆”一聲,九重帝闕般的石柱轟然落下,一瞬間將所有人帶上了諸神禁地的昆侖之巔。
眾人沒來得及落穩,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趙雲瀾臂彎裡的黑貓就突然淒厲地叫了一聲,眾人隨著它的目光望去,隻見那與天地同壽的大神木就在麵前,虯結的樹乾卻已經枯死了一半,片葉不生,片花不留,泛著沉沉的死氣。
黑貓從趙雲瀾懷裡掙脫出來,落地的刹那,它的身體迅速抽長,變成了人模樣。
趙雲瀾從不知道大慶會化形,一時間也愣了一下,隻見這人鬢如鴉羽,長長地束在身後,一雙貓眼像名貴的石頭,清澈璀璨中泛著說不出的冷光,開口卻依然是趙雲瀾熟悉的大慶的聲音。
它……他沉聲說:“什麼人敢在昆侖山撒野?”
話音沒落,大慶盯著幾乎枯死的樹乾,眼圈卻已經紅了。
就在這時,無數隻幽畜就像從土地裡長起,吸收神木的根莖而生,突然翻開地麵湧動出來,密密麻麻跳上了地麵,叫聲尖利。
一陣狂風卷過,鬼麵巨大的頭像出現在厚重的雲層裡,幾乎占了數千米寬,遮天蔽日似的,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而後,他巨如山巒的四肢身體在昆侖山巔終年不散的雲霧中若隱若現,一手掐手訣,一手探入身後。身後浮起一個足有幾十層樓高的鼎,轉得飛快,攪合起劇烈的風聲,震得人耳朵生疼。
有人驚叫出聲:“煉魂鼎,是煉魂鼎!”
鬼麵背到身後的手忽然探出來,招呼都不打一聲,手裡舉著一把巨斧,毫不留情地直線下劈。
趙雲瀾被人用力推到了一邊,他踉蹌好幾步才站穩,帶著血腥味的勁風刮得他一時睜不開眼,巨斧仿如山脊,卻被一把三尺三寸長的厚背直刀生生地架住了。
斧下的斬魂使就像一個撐起千鈞的螻蟻,厲風“嘶拉”一聲,將他袍袖的一角割出一道小口子,露出青白修長的雙手,隨後隻聽一聲輕響,斬魂使手腕一彆,巨斧上硬生生地崩裂開了一角。
而後他側身一杠,“嗆啷”一聲清越的回響,巨斧不由自主地往上彈開三尺,一道狹細的裂口順著崩裂的地方往斧身上蔓延,巨斧落在地上,在雪山之巔劈開了一條近百米長的深淵,無數幽畜還沒來得及從地底下鑽出來,就枉死與自家主人的斧下。
“煉魂鼎。”在這第一輪就讓人心驚膽戰的交手後,斬魂使低低地說,“你瘋了。”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