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燈13(2 / 2)

鎮魂 priest 8872 字 3個月前

楚恕之的筆尖一歪,在紙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痕跡,剛想恨鐵不成鋼地抬頭訓斥郭長城一頓,就看見郭長城身上代表功德的白光一閃,竟然好像變了顏色,那麼一瞬間,閃過了好像火光一樣的橙色。

他吃了一驚,一把攥住郭長城的肩膀,郭長城剛掛了電話,茫然地看著楚恕之。

“沒……沒什麼,我可能看錯了。”楚恕之嘀咕了一句,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包放回去了,“你打算怎麼找人?我幫你吧。”

此時,被派去趙雲瀾家的汪徵桑讚兩隻鬼已經到了,禮貌地敲了敲門,裡麵沒聲音,汪徵就帶著桑讚直接穿過門板鑽了進去,隻見室內沒有開燈,但是茶幾被挪動了地方,椅子和床上都像是有人坐過,煮水的火還開著,水已經差不多給燒乾了,人卻不見了。

桑讚彎下腰,擺弄了一下留下的茶盤,無師自通地關上了火,判斷說:“灰來,又揍了,量個人,甜黑之前揍的。”

擺茶是長談的架勢,他們都說了什麼?

這天黃昏,在趙雲瀾說出了那句話之後,沈巍呆呆地看了他一會,似乎已經沉溺在了趙雲瀾的眼睛裡,過了好一會,他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而後他沉默了更長的時間,目光越過白霧嫋嫋的水壺,顯得有些迷茫。

當他開始追溯千萬年的記憶時,他忽然變得就像一個老人。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苦笑著看了趙雲瀾一眼:“我……我不知從何說起。”

沈巍說著,放下茶杯,他端坐在床上,向趙雲瀾伸出手:“不如你自己來看吧。”

趙雲瀾覺得自己理所當然地應該對沈巍有所芥蒂,可是手卻依然在腦子裡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遞了過去。

沈巍抓住他的手,忽然用力把他往懷裡一拉,趙雲瀾覺得自己就快要撞到他身上,下意識地伸手在床沿上撐了一把,手指卻好像穿過了一片虛空,從中穿了過去,而後他就像是摔進了什麼東西裡,腳下踉蹌了一下,又被一雙手溫柔地扶住了。

趙雲瀾睜大了眼睛,依然什麼也看不見,隻好緊緊地攥住了扶住自己的手:“沈巍?”

沈巍輕輕地應了一聲。

眼前雖然黑,四周卻並不是靜謐一片的,似乎有風的呼號聲,然而趙雲瀾卻感覺不到一絲空氣的流動,他安靜下來,側耳傾聽,覺得那聲音聽起來就像哭聲,又有點像咆哮,可是高低起伏,時遠時近。

趙雲瀾忍不住問:“那是什麼?”

沈巍情不自禁地攥緊了他的手,好一會才說:“等一下。”

他話音沒落,突然,周遭的整個世界都亮了,遠處傳來一聲遙遠的龍吟,似乎及其痛苦,大地也在瑟瑟地發抖,接著,一團大火從空中落下,就像太陽從天上掉了下來,熱烈得灼人。

從極暗到極亮,一瞬間就把趙雲瀾的眼淚給刺了出來,可他愣是忍著劇痛沒舍得合眼。

他覺得自己幾乎看見了創世的一幕。

隻見大火當空落下,摔成無數的碎片,碎金一般的浮光讓人覺得自己是踩在了銀河上,那種流光溢彩一般的美景能輕易地奪取人的呼吸,趙雲瀾飛快地把被刺激出來的眼淚抹去,眼睛都不舍得眨。

而後零星的火苗下伸出無數隻手,像是從泥土裡長出來的,一點一點地調整著自己的形狀,最後長成一人多高,從泥土裡爬出來。

沒有人“造”他們,他們自己從淤泥裡得到生命。

沒有人教給他們如何生存,如何繁殖,他們自己跌跌撞撞地在滿是碎光的大地上學會了走路和奔跑,繼而又出自本能地學會了相互廝殺和彼此吞噬。

鬼族,在光與黑暗的夾縫裡出生。

火球落下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火堆,它一邊燃燒著,下麵的泥土就一邊在膨脹著,漸漸的膨脹成了一個大花苞。

大花苞越長越大、上麵的火卻越來越小,最後完全被泥土做成的“花苞”給吸了進去,所有奔跑的、進食的、廝殺的鬼族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一同往那地方扭過頭去,花苞上的泥土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隨後那縫隙越來越大,最後“喀拉”一聲,泥土的“花苞”就好像在窯裡燒壞的陶罐,碎成了幾瓣。

裡麵孕育出兩個漆黑的人影,距離最近的鬼族不由自主地被吸了過去,連掙紮一下都沒來得及,很快就被吞噬了,吞噬的鬼族越多,那漆黑的影子就越清晰,他們漸漸地幻化出頭、頸、軀乾、四肢、五官甚至頭發。

就像女媧隨手甩出的泥點,仿佛所有從泥土裡生出來的東西,都被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推動著,往一個方向長——與神明和聖人如出一轍。

或許……天生地長的神明與先聖,也曾經是這樣出生的。

“方才落下來的,是我的魂火?那是……你和鬼麵?”良久,趙雲瀾才問。

“是我們——你當時受蚩尤所托,庇佑巫妖族,”沈巍聲線平靜,低低地在他耳邊解釋說,“沒想到第一次神魔大戰之後不過幾十年,水神共工和顓頊帝就掀起了第二次神魔戰爭,水神親近龍族,與妖族結盟,而後東境後羿撿到了伏羲弓,糾集起蚩尤舊部,與巫族相互勾結。巫、妖、人三族打得難舍難分。”

“那時洪荒秩序未定,女媧造人不久,隻能看著他們一批一批地繁衍,一批一批地死去,她還沒來得及化為後土,所以當時幽冥是不存在的,當然也沒有所謂的‘生死輪回’,對於那時候死了的各族來說,死就是死了,像神農說的,‘死’,就是變成了混沌,回到空無一物的大不敬之地裡,斷絕希望,斷絕感官,斷絕一切,就是什麼都沒有。無人不畏懼‘死亡’,特彆是含恨而死者,他們不肯瞑目,於是卡在生死之間,魂魄就會被殘留在世間。”

“兩次神魔大戰中流血漂櫓,逡巡不去的魂魄整天飄蕩在空中,淒淒地哀叫不已,不消不散,白天在烈日下煎熬,有些被活生生地曬化了,歸於混沌,有些挺過來了,在夜晚裡緩過來一些,次日仍然是同樣的酷刑。”

沈巍頓了頓,望向自己出生的方向,過了一會,才接著說:“女媧這才知道,自己造的不是功德,而是孽障,她給了人族燦爛又短暫、如同春花般脆弱的生命,短暫的生命後,又讓他們遭儘一切人間苦難,受烈日灼燒之苦,受魂魄無處可依戀之苦,受一生被死亡追逐之苦。”

沈巍扭頭看了趙雲瀾一眼:“有人說新生兒之所以大哭,是因為離他命中注定的死亡又近了一步——所以當時已經丟了神格的神農無奈之下向你借魂火,就是為了用山聖的魂魄鎮住天下所有戰禍而死的怨靈,讓他們少些苦楚,早些安息,這也是為什麼後來你留下的大神木牌名叫‘鎮魂令’的緣故。”

這時,他們頭頂上的裂縫越來越大了,最後竟然露出了一條線的天空來,微弱的月光撒灑了進來,是不周山就快要徹底塌了。

沈巍繼續說:“神農捧著你的一朵魂火,經過不周山的時候,偏偏趕上共工駕著神龍,以一種義無反顧的姿態撞上了不周山的石柱,巨龍的尾巴正好掃到了神農肩頭,你的魂火從神農手中掉落,機緣巧合地落在了不周山腳下的大不敬之地。”

沈巍話音一頓,隨後冷笑了一聲:“這些事是你和我說的,我不知道真假,也許真的是機緣巧合落下,也許是神農氏刻意為之,誰知道呢?”

就在這時,趙雲瀾看見兩個人降落在了暴露在人間的大不敬之地,正是昆侖君和神農氏。

昆侖君似乎有些茫然地看著這一地的魑魅魍魎,問:“這些都是什麼?”

神農說:“是天生。”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