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澤杜斯——
主如何看待薩澤杜斯?
第一個誕生的造物,昔日的大天使長,被賜予主的二分之一力量、曾經最強悍的造物。
現在背叛主對他的期盼,前往地獄,成為魔族之王的薩澤杜斯。
薩澤曾經是一個乖巧的孩子,將天堂管理得井井有序,永遠能將所有事做到最出色。每個月的第一天/朝晨,薩澤會前往主所在的水晶宮,半跪在主的膝前向他報告天堂的工作。
他是主最喜愛的造物,所以主接受薩澤的一切親近,允許他的呢喃,擁抱,甚至親吻。
主從不曾窺探薩澤內心的想法,因為薩澤對主永遠是真誠、純淨的。
所以在天堂上一覺醒來,主得知往昔那個真誠、純粹的大天使長長出獠牙,有了叛離他的念頭時,十分震驚。
雖然大天使長轉變成魔族與教皇毀掉了他作為天使的心臟息息相關,但主從教皇的記憶中窺出,似乎遠遠在弗拉德之前,他的大天使長便有了彆的,作為天堂的薩澤杜斯不該有的念頭。
譬如背叛。
薩澤向他請求垂憐的畫麵尚曆曆在目,洛修斯喟歎:“薩澤……杜斯,是主最喜愛的造物,從過去的大天使長,到今日的地獄之主,從未變過。或許主會收回他賜予薩澤杜斯的一切,但薩澤杜斯仍將是主最喜愛的造物。”
教皇閣下的目光已鋒利得像要刺透洛修斯,可他漸漸收斂起了之前神態間的冷意,重新露出那副正經到近乎神聖的樣子,語調溫和:
“洛修斯,你以主的名義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絕不可出現謬誤。你不可以錯任何一個字,不然你便是在欺騙主。”
好像安撫下來了。
弗拉德臉色好了很多——
哪怕是裝的,至少弗拉德願意裝出臉色很好的樣子了。
大概成功了。
成功地把教皇所有的注意力,從主身上,轉移到了薩澤杜斯身上。
於是洛修斯繼續:“你該知道,我與薩澤杜斯長得極相似。”
教皇閣下聽了浮出一絲彬彬有禮的微笑,他回答的語氣同樣變得像開始時那樣克製:“是的,的確如此。”
“但並非是我相貌生下來便與薩澤杜斯相似,”洛修斯平淡地陳述,“隻是主將我變成了與薩澤杜斯相似的這副模樣。”
他抬眼看教皇閣下,洛修斯看上去不矮,但現在看來像隻是因為少年削瘦的身軀而顯得高挑——
洛修斯比教皇閣下矮小半頭的高度。
“所以,主最喜愛薩澤杜斯,這句話我沒有欺瞞你,也沒有將主與我說的話誤傳給你。”
洛修斯邊說話,邊沿著學院大道向前走,夏日的白樨樹落下樹冠一樣濃密的綠蔭,心形的青綠葉子從頭頂慢悠悠飄落。
教皇在他身邊,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洛修斯又撩起眼瞼瞧了教皇閣下一眼。
教皇依舊帶著得體的微笑,看洛修斯的眼神也溫和下來,像關係極其親近的友人,說:“主的寬宏大量,寬恕了那個離經叛道的反叛者。”
教皇閣下看上去像僅僅在簡單地誇讚主。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想說的根本不是這句話。
他想說的是——
“以後不會再是。”
以後薩澤杜斯不會再是主最喜愛的那個。
如果主喜愛大天使長的美麗、美德,那他便去毀掉薩澤杜斯的容貌、德行,讓他變得醜陋,在原罪中墮落。
直到主厭棄薩澤杜斯為止。
弗拉德不信,當天堂的榮光,變成醜惡、在欲望中無法脫身的地獄之主時,主還會喜愛薩澤杜斯。
他會代替大天使長曾經的位置。
主是他的。
他一個人的。
這一點,他用了將近兩千年來確信。
薩澤和弗拉德私人恩怨有點嚴重。
洛修斯默默看向前方,問:“所以,你來這裡,是想直接帶我去神心國的教廷嗎?”
教皇閣下沒有回答,他帶著得體的微笑,眼神已經完全溫和下來,像無事發生,語調斯文:“你在人界見過主。”
洛修斯:“……”
注意力不是已經轉移到薩澤杜斯身上了嗎?
怎麼又回來了?
教皇閣下繼續,陳述語氣:“或說,主現在在注視你。主知道你現在的言行。”
造物太聰明的煩惱。
他們省心,懂道理,從不讓主花費心思。
但欺瞞他們,也是一件艱難的事。
特彆是在不能修改造物意誌的前提下。
洛修斯甚至不知道弗拉德從哪裡推出的結論,他不撒謊,他的身份不允許他欺瞞任何造物,隻能蹙眉回答:“是,你怎麼知道的?”
教皇的微笑加深了一點:“猜的。”
或說。
詐你的。
不探查造物的具體心思的習慣讓洛修斯毫無被詐出回答的自覺,道:“的確如此。但主不希望你去主動找他,你的一切問題,我會轉告給主,再告訴你回答。”
教皇閣下碾了碾靴底,問:“主現在在哪?”
致命的問題。
在洛修斯慌之前,規則慌了,卷土重來,疾筆草書:“啊啊啊啊啊!!!你不能回答他!!!千萬彆回答!!彆讓教皇找到你!!不然洛修斯的身份以後都沒辦法用了,也不能成神了!!!!”
兩邊衝擊,洛修斯沉默了好久。
情況特殊,洛修斯第一次在一個造物身上感受到壓迫性——
教皇閣下向他俯過身,那雙眼瞳中星辰碎裂落成的金環沉沉生輝,能讓任何造物大腦一片空白。
弗拉德的手是冷的,他撚起一縷洛修斯的銀發纏在指尖,微笑道:“你和主,是什麼關係?”
洛修斯根本沒說一個字。
可教皇卻像洛修斯將他所有的話都回答了一樣,一句話比一句話壓迫得更近:“你不僅僅是主承認的,在人界意誌的代表,對嗎?”
他語氣篤定。
像洛修斯隻能回答“對”。
從未見過主的教皇閣下,是所有造物中最像主的一個。
他那張假麵,幾乎與主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