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懷大教堂安靜得落針可聞,隻有教堂牆壁中的鐘表“哢噠哢噠”的秒針轉動聲。
所有人看著候選人們,或說新的王國聖子繼任人麵前的不速之客。
黑瞳黑發的魔族微微垂著頭,盯在銀頭發的少年臉上。
銀發少年露出和緩的笑容,沒有說話。
祭台上的白衣主教悄然用精神力稍稍探測過那個不速之客的力量——
被阻斷了。
像蒙了一層厚厚的屏障,他一無所獲,從力量等級,到種族。
薩澤杜斯沉默了很久,他始終注目著銀發少年的麵容,從眼睛到鼻梁,到嘴唇,頭發,一副……和大天使長相似的麵容。
一柄匕首刺進了他心臟,惡意地攪弄著,讓他喘不上氣。
他是可以被替代的。
主可以將寵愛賜予任何一個造物,賦予他們強大的力量,無上的榮光,承諾他們永不必受煩擾,永無生老病死之憂。
隻有他們乖順,討巧,長著一副主喜愛的麵容就可以了。
大天使長的是主的第一個造物,最精心的造物,有主最喜愛的容貌。
所以一個和大天使長容貌相似,被投注主許多心血的造物,可以輕而易舉地代替背叛了天堂的大天使長。
魔族垂下頭,不再看那個與他麵容相似的少年。
聖懷大教堂中的燈火忽地飄搖起來,搖搖欲熄。
光線暗下來。
魔族的臉龐落進陰影中,看不清他的神態。
白衣主教格森警惕地盯著這個神秘來者,身體繃緊,疾步走到洛修斯身前。洛修斯身旁的孩子們都鵪鶉一樣畏縮,主教們立身在孩子們身旁,做出保護的姿態。
這位神秘的來客,帶著深重的殺孽。
格森看不出其他了,哪怕以他高度敏銳的直覺,也隻能嗅出那種凶戾的血氣。
甚至讓他驚懼的程度。
這……可能不是人族。
但格森又知曉,在那位的麵前,這位不速之客無論是怎樣的來頭,都威脅不到在場的任何一人的性命。
以那位的仁慈,會佑護他的信徒。
“你是洛修斯。”
長久的沉默後,魔族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是的。”
魔族慢慢抬起眼瞼,冷淡地看了銀發少年一眼。
洛修斯衣領向上被揪起。
魔族揪著他的衣領,消失在教堂。
教堂中的眾人大驚,主教們轉眼看向一聲未吭的白衣主教大人,正想詢問,格森抬手,歎道:“洛修斯會回來,先把薇拉帶去王國教會。這件事不是你們該管的事。”
魔族與銀發少年落腳在教堂的屋頂。
春日風大,銀發少年身上的白色長袍緊緊貼在胸前,他比魔族矮了半頭,需要稍稍仰頭看薩澤杜斯。
“主賜予的你這副麵目,是嗎?”
“是的。”
薩澤杜斯神色漠然,解除了麵部的禁製:“你是我的贗品。”他嗓音冷冽,藏著一絲嘲弄,“看清楚,洛修斯。”
禁製解除,那副連細微的線條無可指摘的麵容清晰起來。
他黑發黑眼,卻和銀頭發少年有七八分相似。
但隻是相似。
銀發少年俊秀的漂亮,永遠無法比及魔族俊美到強攻擊性的容貌。
“嗯。”
洛修斯平靜地回應了薩澤杜斯一個“嗯”字。
沒有出現預料中的驚訝,慌亂。
“主曾與你說過這件事?”
“沒有。”
薩澤杜斯盯著銀發少年,聽他說:“隻是的確如此,這張臉是仿製你的相貌,但時間倉促,隻能到這個程度,如果時間寬裕,主可以……”
洛修斯說了一半,忽然後知後覺懷疑他好像說太多了。
於是他閉上了嘴。
於是出現了一個問題。
他從不窺探造物的心思,到現在,他仍保持著這個習慣,從不會考慮去弄清楚在與他對話的造物們此時此刻都在想什麼。
而且洛修斯社交嗅覺又低下得理所當然。
因為誠實的話語、未來的啟示從不必考慮聽者的反應。
他隻需要陳述、下達。
所以,洛修斯對於他說了一通激怒薩澤的話毫無察覺。
對薩澤杜斯認為洛修斯恃寵而驕,在向他炫耀與主的親昵、主的寵愛,也毫無察覺。
洛修斯甚至在短暫的猶豫後,試圖補足他說的話,讓自己的言論聽上去擁有良好的邏輯:“主從不對我有所隱瞞,我與他心意相通,他不必開口,我便可以知曉他許多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