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沒走幾步,就見一連串的咳嗽聲,還有一道存在感十足的視線投在他身上,他敏銳的抬頭,就見前天看見的那位龍君和那個偏幫妖精的女人正在酒樓二樓坐著。眼神驚愕的看著他。
才剛剛借著人家故事中的話耍了回威風的燕赤霞:……
他脫口而出。
“你們怎麼在這?!”
顧雲初差點被嗆死,沒法回話,敖焱聞言冷淡道。
“我們為何不能在這?”
燕赤霞也就是隨口一說,因為莫名的尷尬,他也不回嘴,也不多問,轉頭加快腳步就離開了。
他離開後,那邊的出喪隊伍重新整理了一下,也再次往前走了起來。
顧雲初想到燕赤霞剛剛的話,不由多注意了那棺材幾分。
“剛剛那燕赤霞說這上有邪氣?”
她不是正統的修行之人,沒學過什麼望氣之術。
敖焱垂眸掃了一眼,點點頭。
“有邪氣和怨氣,這棺材裡的應該並非病逝。”
顧雲初的視線隨著那棺材而動。眼中不由多了幾分探究。
“我們……去看看?”
*
鎮子外的山坡上,就有一處墳地,一陣哭天喊地的聲音過後,已經把棺材埋了的出喪隊伍開始緩緩回去。
顧雲初遠遠的看見,這群人中,看似很傷心,其實少有幾個是真的紅了眼睛的,不過是乾打雷不下雨罷了。
甚至是那女兒死了的兩位男女,看似一臉悲痛,其實浮於表麵,稍有點心眼的人都能看穿他們。也正是因此,顧雲初反而更想知道那姑娘是怎麼死的了。
不過顧雲初還沒上前,就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正是燕赤霞,他並沒有發現樹後的顧雲初和敖焱兩人,也躲在一邊等著墳地那的人走。
等到出喪的人和祭拜的人都走了,敖焱正想從出去,卻被顧雲初抓住了手腕。
“先等等。”
敖焱心頭一跳,垂眸看向顧雲初抓住自己的手。那柔軟的觸感仿佛一股電流,陌生的感覺讓他下意識的有些慌亂。分明想要逃開,事實上,他素來不喜和人接觸,若是旁人,根本不可能碰到他一片衣角。但又不知怎麼,他偏偏沒動。
顧雲初沒有察覺到敖焱的不對勁,還在示意他看向一邊的燕赤霞。
那燕赤霞不知從哪拿的一把鏟子,昂首闊步的就朝著墳地過去,對準剛剛埋了棺材的地方就是一鏟子,乾得那叫一個正大光明、理直氣壯。
顧雲初自然的鬆開手,對著敖焱擠眉弄眼。
“我們等他挖完了再出去。”
敖焱也不知聽沒聽進去,隻是嗯了一聲,隨後垂眸看向自己剛剛被抓住的那隻手,隨後耳根微紅的把那隻手背在了身後。
那邊的燕赤霞哼哧哼哧的挖土,乾得十分賣力氣,幸好這棺材似乎埋得不深,他很快就挖到了棺材。因為這棺材很薄,並非什麼好棺材,所以很容易就被燕赤霞打開了。
活計雖然輕省,但他卻似乎並不高興,甚至還暗罵了一句。
如果出喪太簡陋,棺材太薄還能說是家裡窮,辦不起,可是這埋棺材都不願意挖深一點,隨便哭了幾嗓子,呆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就走了,這就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打開棺材後,他發現裡麵的姑娘連壽衣都沒穿!
她穿著一套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頭發蓬亂,麵色青白,胸口處一個大洞,分明是什麼樣死的,就是什麼樣被裝進棺材裡的,甚至沒人願意給她整理一下遺容!
不願花錢就算了,連這點死後的尊重都給不了嗎?
顯然,那戶人家就是對這喪事不上心罷了,估計要不是怕鄰裡間的閒話,那戶人家說不定就一卷破草席給隨便埋了。
燕赤霞又暗罵了一聲,隨後正要檢查對方到底是如何死的,就見後邊冷不丁傳來一個義正言辭的聲音。
“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人竟然私自挖墳!我不答應!”
燕赤霞目露警惕,趕緊轉身。就見之前在街上遇到的兩人正正好站在自己的身後。那個姓顧的女人一臉伸張正義的模樣看他。
“我不是,我沒有,你彆瞎說!”
顧雲初挑眉。
“鏟子還拿在你手裡呢,你說你沒有?是我看起來比較瞎,還是你比較傻?”
她哼了一聲,正義凜然道。
“總之,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人,這事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你趕緊放下手上的作案工具,和我去衙門走一趟!”
燕赤霞當然不能和她去衙門,畢竟真去了衙門,那就有理說不清了。
“這姑娘是被邪法害死的,我這是在幫她,為她找出害死她的凶手!”
顧雲初故作一臉狐疑的模樣打量著燕赤霞。
“是嗎?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直把燕赤霞忽悠的,指天指地的發誓,自己真的是有心幫忙,而不是來乾壞事的,她這才一副正義路人的模樣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還有這種慘事,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來幫忙好了。”
燕赤霞是個暴躁老哥,平日裡獨來獨往的,更何況這還是兩個他不太喜歡的家夥,當即就開口拒絕。結果顧雲初立刻又恢複了一臉狐疑的模樣。
“既然是好心幫忙?多個人多份力量,你卻不讓我們幫忙?呃……你這樣,很難讓我們不懷疑你的用心啊。”
說著那眼神越來越詭異,仿佛燕赤霞回答的不對,她下一刻就要送燕赤霞去吃牢飯。
“好吧。那你們就跟著好了。”
燕赤霞一噎,不過不僅不生氣,反而對顧雲初有了些許改觀。
“想不到你這人之前還和那群妖精混在一起,卻也算是個敢管閒事的熱心腸。現在你這樣的人,也算少有了。”
被誇獎的顧雲初一點也不謙虛,麵容嚴肅道。
“這是自然,從小,我就告訴我自己,長大後,要不忘初心,當一個心懷正義的好人!”
燕赤霞麵露一絲欣賞。“雖然你這人和妖精相談甚歡之事我不敢苟同,但你有這份心,這樣的人,總比世上那些奸詐狡猾,無惡不作之輩好多了。”
顧雲初嚴肅的點點頭。
“我也這樣覺得!”
圍觀全程的係統妹妹:……燕赤霞這個可悲的男人怕是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現在誇讚的家夥其實比他還早到這裡,並且還拉著敖焱在樹後躲著,看他把墳挖開了才跳出來。
該管閒事的時候不閒著,該偷懶的時候也毫不含糊。這就是正義路人嗎?愛了,愛了。
而同樣知道事情真相的敖焱看著厚著臉皮自賣自誇的顧雲初,眼中透著一絲笑意。隻覺得和顧雲初在一塊,似乎時時刻刻都這麼有趣。
*
之前還陽光燦爛,現在天就有些灰蒙蒙的了。
敖焱抬頭一看,立刻道。
“要下雨了,我們得快點。”
招魂失敗的燕赤霞拔掉插在棺材縫上的香。沉著臉檢查了一下女屍的頭部,脖子,手腕。沒有什麼發現後,他看向了對方的胸口,那裡的衣服有著黑紅的血跡,顯然是有問題,但他畢竟是男人,不好動手。這個時候,他倒是有些慶幸顧雲初的存在了。
兩個男性走遠了點。顧雲初伸出手,小心的拉開了對方的衣襟,頓時麵色驚愕。
因為女屍的左胸一個大洞,裡麵的心臟早就不見了!
裡麵的傷口有些腐壞,一股腥臭撲麵而來,熏得顧雲初麵色很不好看。
係統妹妹第一反應就是。【難道是畫皮鬼?】
【畫皮鬼的爪子太大,這創口看起來不太像。也可能是其他妖精。】
顧雲初憋著氣,細細查看女屍的胸口,她不是學這行的,但偏巧她曾經親眼見過被畫皮挖心的屍體是何等模樣,所以一眼就否定了係統妹妹的猜測。
畫皮鬼的爪子很大,挖個心,會一並傷及胸腔和腹腔,但這個女屍的傷口很……精致?
顧雲初不知該怎麼形容,總之,這手筆絕非一般粗手大腳的妖魔可以做到的。甚至她左看右看,覺得這傷口似乎並非妖魔的爪子做的,而是銳利的小刀匕首造成的!
她把這事形容給燕赤霞和敖焱,兩人也肯定了她的猜測。
燕赤霞走南闖北的,見過不少事,聞言麵色越發難看了。
“這地方沒有妖氣,隻有邪氣,想來害死這姑娘的可能並非妖魔,而是修了邪法的人,那人挖了這姑娘的心,控製了那姑娘的魂魄。”
世上吃人的妖魔不少,但妖魔少見,人基數更大,所以可以說,害人的人更多。
唯一讓燕赤霞鬆口氣的是,他的追魂香雖然沒指出方向,但好歹沒斷,也就是說,那個姑娘的魂魄起碼還在。
不過他還有一個辦法,把女屍搬到她被害的地方,她是枉死,屍身透著怨氣,被害的地方也還殘留著怨氣,到時候怨氣相加,會讓他的追魂香效力大增,或許可以成功找到那姑娘的魂魄。
敖焱冷聲道。
“這姑娘明明是被挖心而死,那家人卻非說是病死,這事有蹊蹺,他們很可能知道些什麼。”
*
出喪隊伍回來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死了女兒的趙家兩夫妻披著粗麻布回了家,立刻不耐煩的把那些玩意給扒拉了。
他們完全看不出死了女兒的傷心,做父親的甚至還罵了一聲。
“真是晦氣!”
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往椅子上一坐就開始喊。
“娘,快點做飯,餓死了!”
和之前的冷漠不同,眼看自家的寶貝兒子喊餓,他娘,也就是吳翠芳立刻心疼不已。
“餓了啊,等著,我這就做飯,這幾天你是真累著了,我給你煮個雞蛋吃。”
趙偉立刻道。
“要兩個!”
“好好,要兩個。”
吳翠芳起身起做飯,才剛剛到了院子,就聽到有人在敲院門,她問了句誰啊,跑去開門,就見一對長相俊美俏麗的男女站在外麵。
吳翠芳的視線在顧雲初腰間的玉佩和敖焱的玉冠上轉了轉。露出一絲殷勤的笑容。
“兩位可是有事?”
顧雲初微微一笑。
“是有事找你,我就是想問問。你的女兒分明是被挖心而死,你為何不報官呢?”
吳翠芳的臉瞬間拉了下來。眼中出現少許慌張。
“都說了,我女兒是病死的,人都下葬了,你們是從哪裡聽來的瞎話,休要瞎說,擾了我女兒的清淨!”
注意到對方的慌張,顧雲初的神色微冷。
“你真的是怕人擾了你女兒的清淨,而不是心裡有鬼?”
砰的一聲,大門被關上了,裡麵的吳翠芳罵了兩聲。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哪來的騙子,一群群的來,休要再來了,我們家沒錢給你們!”
顧雲初冷眼看著關閉的大門。
雖然她平時確實喜歡忽悠人,被人罵騙子也活該,但這一回兒,被這罵騙子,是她最生氣的一次。
因為這個女人分明知道些什麼,這個女人知道她不是騙子。
親生女兒枉死,這家人不去想著抓住凶手,反而一直遮掩,要說這趙家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許顧雲初還可以理解,但剛剛在葬禮上,這對父母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