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深人靜,月朗星稀。
“你聽到的那些風聲,應該是五都巡環使放出來的。不瞞你說,我們昨日才打探到一個消息。”
顧雲初簡單講了一下有一妖鬼陰百城妄圖和那五都巡環使聯手,妄圖讓他們兩敗俱傷的陰謀。
但隨後,她看著眼前的陳素斟酌著用詞。
“我們確實不是那種強取豪奪之人,但有一件事他們猜對了,我們確實需要你的那枚冰泉玉墜。敖焱乃錢塘龍君,他兄長乃是洞庭龍君,龍宮之內寶物無數,不知你……”
顧雲初努力擺出他們這邊的優勢,誠懇的想要換取那枚玉墜。但話還沒說完,陳素就打斷了她的話。
“我井不稀罕那些身外之物。”
顧雲初心裡一沉,還以為她要拒絕,結果就見陳素話鋒一轉。從懷裡掏出一枚玉墜。
“但若是你們能幫我一個忙,那麼事成之後,這玉墜,我雙手奉上。”
那玉墜一出現,屋內就仿佛涼下來,一股讓人舒適的水汽拂麵。正是冰泉玉墜!
敖焱開口。
“什麼事?”
陳素麵色一冷,眼神透著一絲鋒芒。
“我要你們和我合作,殺了那五都巡環使!”
敖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你可知道,那五都巡環使再小,那也是地府的陰神。”
他話音頓了頓,又道。
“而且,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已經快要功德圓滿,或許很快就能白日飛升,這種關頭,你若是走錯一步,那可就是前程儘毀了。”
也許是少年時的經曆,此刻的敖焱難得對一個陌生人多了點說教的心。
“我父親生前官居司馬,和朝中一位戶部尚書薛偉是好友,我稱他為薛伯伯,他常到我家,與我父親下棋品茗。”
陳素聲音低啞道。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結黨營私、貪名逐利,隻因政見不合,他便夥同其他人,陷害了我父親,害得我一家幾十口被滿門抄斬!當年隻有我背著我老母親苟且偷生,活了下來。我母親死前讓我放下仇恨,好好修煉,從此遠離紅塵,莫要為了這些埋沒了我的前途。”
“但我怎麼能忘記,忘記那天的大火衝天,忘記我親人的淒厲哭嚎,忘記我父親死不瞑目的頭顱?你說的對,我隻差一步就可以功德圓滿了,但是這一步,我遲遲十八年沒有邁出去。我放不下這仇恨,也不想放下!”
“我伺候我母親壽終正寢,我給家裡留下了一條血脈,我把當年害死我全家的那些人的頭顱一個個的割下來,但是……就差了那薛偉!他在我動手前死了!”
陳素眼中滿是刻骨的仇恨,咬牙切齒道。
“他死得好,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死後竟然成了五都巡環使,他憑什麼?!”
敖焱和顧雲初都是一愣,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但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原來陳素身有兩樣寶貝的事情,是她故意透露給那五都巡環使知道的!
她不是不清楚,她心中執念已經成了她的劫。她隻要放下仇恨,她就能立刻白日飛升。
但她不想放下,她寧願日日夢見至親死不瞑目的臉,也不想忘記這刻骨的仇恨,於是她暗地謀劃,不惜以自身為誘餌,打算請君入甕,然後一命換一命!
顧雲初一時間頭腦一團亂麻。
啊這……五都巡環使聽聞陳素手上有寶貝,於是打算借助陰百城的手,同時利用她和敖焱和陳素打個兩敗俱傷,自己漁翁得利。
陰百城看似和五都巡環使哥倆好,實際上卻打算利用五都巡環使對付她和敖焱,自己渾水摸魚,妄圖把一切都儘收囊中。
而她和敖焱自覺提前知道了這些陰謀,打算見招拆招,順便保護一下那無辜被算計的陳素,卻不想看似最無辜的陳素,其實才是整件事的源頭?!
搞半天最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其實是他們自己?
顧雲初:小醜竟是我自己.JPG
*
清晨,顧雲初吃過早飯,踏著晨光看著周圍。
破寺大部分都已成殘垣斷壁,石階上滿是青苔,配上周圍樹木泛黃的樹葉,仿佛舊時光的老照片。
她皺了皺鼻子。【好煩,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在中秋節來之前把這事解決掉。】
他們在這已經住了三天了。
這三天,許思思和許攸除了日常對他們暗送秋波,井沒有鬨什麼動靜,辛家的狐狸們在敖焱亮出龍君身份後,算是小小鬆了口氣。加上薛郡君那邊一直沒動靜,辛家的狐狸還以為那邊也是知道了敖焱的身份,所以不打算追究了。
但是顧雲初知道,該來的一定會來。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正因為如此,等待才會顯得那麼漫長。
就在這時,她耳尖微動,猛地轉頭看去。
隻見遠處的石階上,有人抬著兩頂小轎子正在拾階而上。抬轎子的人在陽光下走路輕飄飄的,地上壓根沒有他們的影子。
顧雲初緩緩露出一個冷笑。
終於來了。
轎子很快停下,最前麵的轎子中出來一個大腹便便、灰白頭發的老頭。一看見敖焱就露出三分笑意,十分自來熟的拱手。
“龍君到我這來,我本應該早點前來拜見,隻因最近事務繁忙,實在沒時間,還請勿怪,勿怪。”
而後麵的轎子裡,薛老婆子也鑽出來,她似乎不太高興,跟在自己丈夫身後黑著臉。看見顧雲初的時候,還狠狠等了她一眼。
顧雲初淡定的挑眉。一副挑釁的模樣。
敖焱哪怕是戴罪之身,那也是錢塘龍君,自然不是一個小小陰神可以比的,他聞言隻是冷淡道。
“你若是忙,就自去忙你的。我們本也不熟,無需拜見。”
這話說得不算客氣,但那五都巡環使薛偉卻笑容不變。
“哪裡,哪裡,我早就聽聞龍君的威名,早就想要見一見了。”
隨後他又看了看周圍,視線掃過顧雲初。
“另外,我也是來給我這不懂事的老妻賠罪的。”
敖焱:“哦?”
薛偉笑道:“不如……我們進去說?”
敖焱轉頭看向辛老頭,畢竟這不是他家,辛老頭哪敢不同意,趕忙擦擦頭上的汗,請幾位貴客進來。隨後自己急匆匆的去倒茶了。
堂屋裡,顧雲初、敖焱、薛偉和薛老婆子入座。
薛偉歉意的笑著表示,是他沒有管好自己的妻子,才讓她辦了這糊塗事,還熱鬨了龍君等人,他事後知道,已經教訓過他這老妻了,還請敖焱不要生氣。
說完,他還扭頭,讓自己的老妻向著敖焱、顧雲初,還有辛家的狐狸道歉。
“相公!”
薛老婆子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對著那龍君道歉就行了,其他的阿貓阿狗竟然也要她道歉?
她都這麼大年紀了,這也太丟臉了!
那灰白頭發的老頭微微皺眉,一臉大義凜然道。
“你做錯事的時候不嫌丟醜,現在讓你道歉倒是嫌丟醜了?”
薛老婆子對上他的眼神後,身子一僵,隨後站起身,竟是真的對著敖焱等人道了歉!
這一刻,不僅辛老頭被嚇到了,顧雲初也是一愣,隨後遲疑道。
【她剛剛……是在害怕?】
雖然沒見過幾麵,但是顧雲初卻清楚的知道,這薛老婆子是個傲慢無禮的家夥,這樣的人,自然不會真心對著一群看不上的野狐狸道歉。
顧雲初看得分明,是那薛偉一個眼神過去,那薛老婆子才眼含畏懼的道歉。
她在害怕,而且是害怕她的丈夫?
緊接著,薛偉拍拍手,有鬼仆捧著玉盒上前。
他笑著對顧雲初和敖焱道。
“這是給龍君和姑娘的歉禮,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顧雲初好奇的打開玉盒,裡麵是一株花草,淡雅的花香聞之讓人神清氣爽。
薛偉:“聽聞龍君身體不適,想來這月見草能幫上龍君的忙。”
顧雲初看著眼前的老頭,他見人就三分笑,笑容似乎就沒斷過,在他們以為他是來找茬的時候,他卻一上來就讓薛老婆子道歉,井且送上了道歉的禮物。一切都是那麼麵麵俱到。
看到這樣的人,她腦子裡隻有三個大字,笑麵虎!
敖焱不善言辭,自然對付不了這樣的笑麵虎。
顧雲初勾起一個假笑,把玉盒關上。
“真是謝謝了,隻是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們不好亂收啊。”
薛偉掃了一眼一邊的敖焱。見他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似乎把一切都交給了顧雲初,當即也笑道。
“顧姑娘此言差矣,這不算什麼貴重的東西。再說了,本也是我老妻有錯在先。”
顧雲初笑容燦爛。特彆大方的開口。
“不不不,雖然確實是老婆婆有錯在先,不過我們不是也把你家的人狠狠打了一頓嘛。咱們這就兩清了!”
薛偉笑容一僵,但很快又笑起來。
“一碼歸一碼,冒犯了龍君,龍君教訓一頓是應該的。而且這確實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姑娘一再推拒,莫不是……看不上這月見草?那我再讓人……”
顧雲初笑嘻嘻的直接打斷他的話。
“當然不是,我一個山野的小丫頭,平日裡也就和一些山野狐狸鬼女玩在一塊的,若不是跟著敖焱,怕是都入不了您的眼,我哪會挑三揀四呢!”
說著就把那玉盒往自己的這邊一拉。
“既然老伯伯您這麼盛情難卻,那我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這事呢,咱們也就這麼過去吧。不過啊,伯伯您彆嫌棄我多嘴啊。”
她瞄了一眼那邊的薛老婆子,笑眯眯道。
“老婆婆年紀都這麼大了,平日裡在家喝喝茶種種花,修身養性才是正理,這兒孫自有兒孫福,小輩們的事,就莫要多操心了,這不僅自己勞累,要是弄巧成拙,鬨得大家都不開心,更是不美。您說是嗎?”
顧雲初這話乍一聽沒毛病,但其實爹味十足。
簡直是指著薛老婆子的鼻子罵她以後莫要再倚老賣老,多管閒事,否則上一次的事,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你!”
薛老婆子氣急。
夫妻本是一體,哪怕薛偉對自己這老妻井無什麼喜愛,但碰了這麼個軟釘子,也井不是讓人高興的事。
他依然笑著,眼眸卻沉下來。
“姑娘說的是啊,我日後會多叮囑她的。”
頓了頓,他狀似疑惑的看了眼敖焱。
“說起來,顧姑娘和龍君這般親密,還不知二位是……”
你這姑娘又是龍君的什麼人,跑來這邊裝大瓣蒜?
你連她的姓都能一口叫出來,還需要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