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們……”談千言口吻平淡到近乎認真, “就此和他分道揚鑣。”
賀家小兒他不是不認得,經曆了一遭後,談千言對其毫無憐憫之心。被派到這地方來送死, 看起來這賀少爺在家裡也吃了不少苦。
聽見談千言的話賀靜茹炸了不說, 就是楊小小也有些不樂意:“我想帶著他。”
剛剛這人才救了他們呢!
談千言也隻是那麼一說,並不抱有太大期望,見楊小了立馬轉口:“當然, 隻要他聽話, 帶他也行。”
這一點楊小小就不能保證了,她回頭看著一副乖巧安靜模樣的蓬頭垢麵的男子, 對著他招招手,對方立刻黏了上來,叫了她一聲混著空蕩蕩的肚子裡的叫聲:“食物咕~”
楊小小:“……你能不叫我食物嗎?”
是太久沒有說話了,才隻會說“食物”兩個字嗎?
賀錦程感覺到了楊小小的不高興, 純澈的瞳仁瑟縮地眨了眨,不再開口說話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沒有泡變回修長的指尖,小心試探著伸出去用尾指勾楊小小衣帶——就像是曾經見到的被談千言牽著的一樣——見她沒有拒絕,高興地彎起眼睛。
淺白色的衣帶很快沾染了臟汙,楊小小倒是沒嫌棄,隻忽然想起自己打算好要洗澡的事,還有自己心裡記著的一大堆吃的。
雖說她改變了上麵的陣法紋路, 讓賀錦程等“異獸”恢複正常模樣,肩上的壓力還是在的。少女在心裡掰扯了半天,決定先離開這個荒蕪之處。
好巧不巧, 回去是楊小小終於是碰上了先前分開的臨時隊友。
叚玢雪和歸青是站一塊的,乍眼一看,白袍和玄服還挺和諧。
也就是乍眼一看了……在叚玢雪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楊小小身上之時,一條細黑的影,在所有人沒有發現的地方,從叚玢雪的影子中溜進了挨著的楊小小的影子中。
細細的黑蛇回歸了本源,吐著舌尖默默無言,隻黑黢黢的瞳仁透過主人清亮的眸子看向那個雙目失明的修士時,總是略帶疑惑地歪歪圓圓的腦袋,像是被什麼困惑著。
混沌總覺得,主人讓它跟著保護那個叫叚玢雪的,然而一來對方並不需要它的保護,離開主人範圍後用一根玉笛就解決了大半困境;二來白衣修士一副細致溫潤的容顏,唇角的弧度和曦又雅致,通身清貴難言,偏偏混沌就是覺得哪裡有些怪異。
小黑蛇憊懶又憂愁地吐了吐蛇信子,尾巴尖翹起來擺了擺,決定這種麻煩的事——還是讓主人和鬥去操心趴!
我,混沌,不適合動腦子。
“我瞧著不少人已經趕去落月穀,我們也該快些才是。”叚玢雪垂首“注視”著少女這般說道,唇角含笑,沒提自己和歸青在這唯一的出口處等了多久。
歸青冷眼看著他,口裡卻是對楊小小道:“不急於一時。”
天已蒙蒙微亮,淺橙的光穿過赤|裸的灰石高崖,穿入密集的森林,兩塊不同顏色的區域涇渭分明。朦朧微光之中,停留在灰色與綠色交界線之中的五道人影,也便是顯眼起來。
“落月穀……不是那個,那個誰告訴我們的?”楊小小遲疑地開口,見歸青點頭才肯定幾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歸青兩人尚且未言,停留在懸崖頑石之上多年的談千言反而最為清楚:“落月穀……”
原來他們是為了落月穀而來。
原來他們也是為了落月穀而來。
談千言並不是第一時間追蹤楊小小的直播,而和她見麵後,觀看光屏直播的時間更是幾乎沒有。因為他能猜到,這個直播將會把自己和楊小小的互動都播進去,如此他先前告知楊小小的所謂自己也是選拔者的暗示必須一瞞再瞞。
跟著他們,同樣的也能去落月穀……
叚玢雪一頓,白綢下微闔的雙眸睜開一絲狹長細微的縫,很快又閉上了。他側過頭,聽見那個被楊小小帶來的名為“談千言”的修士開口道:“落月穀的地點並不算隱秘,在懸崖之上多處洞穴之中便有線索。”
來參加選拔的都不是傻子,推理一番基本能夠猜出一部分。
當然,這個多處洞穴,是包括楊小小和談千言先前停留的洞穴。
“為什麼……”我沒有看見?
楊小小內心震驚,她差點沒忍住張開了嘴巴,好在想到秀清的再三囑咐,繃住了。
秀清說,要裝的“深沉”一點,“高深莫測”一些,“少說多看”一些,才不會被賣了還幫彆人數錢。
嗯……雖然前麵她被“異獸”追得把這些全忘了。
談千言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原本明銳冷靜的雙瞳中劃過一絲無奈:“被你的爬山虎遮住了。”嚴嚴實實,一點也沒露出來。他當時受著傷,也沒想到這小丫頭是真的傻,全然沒注意石壁。
在楊小小和“異獸”你追我趕時,和談千言相攜逃亡時,從石壁下麵往上盯著陣法爬時,其他的修士,已然通過斬殺爭奪與尋找,發現了相關線索以及這個地方的不對之處。除卻部分修士不幸折隕外,剩餘大半都托著楊小小改陣的福,早已瞬息千裡前往真正的落月穀。
原本還故作沉穩的少女一秒破功,愁眉苦臉:“看來這次要成末尾了。”
雖說她沒想得個第一第二,至少,至少也要趕上一半啊……萬一第一關就被淘汰……
叚玢雪看不見,卻抵著唇笑了下,左手抬起,瑩潤無暇的玉笛輕輕往少女頭上一貼,冰涼細潤的玉質感用作安撫,既溫柔又沒有觸及楊小小心裡的安全防線。
她抬起眼往上看,就見如玉的公子矜著仙風道骨的笑意,玉冠中垂落的青絲隨著氣流和微風晃動,清貴高華:“莫慌。”
“據我所知,選拔第一關,隻要過了便可,不會因著名次篩選。”
“真的嗎?”
叚玢雪耐心頷首:“真的。”
歸青淡漠的眼神從溫柔哄小女孩的清俊公子和旁邊睿智深思安靜乖巧的兩人身上一掠而過,他玄色而褶皺僵硬的衣色下,一抹黯淡的藏藍顯露出來。歸青寡言,周圍人便懾於他疏離清寒的氣勢緘默著。參加這個所謂的上界選拔後,倒是碰著不少忽略他氣勢徑自搭話的人。
歸青垂眸,他的手裡還握著出鞘的劍,劍上沒有血跡,鼻尖卻滿是腥氣。
那個叫談千言的早已明裡暗裡投過來好幾眼,渾身臟兮兮的賀錦程也警惕又恐懼的遠離他這個位置。唯獨旁邊和叚玢雪說話的少女未曾察覺到,遲鈍得讓他沉默。
“啊……那我就慢慢……走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