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漫天火光應和著大.片血色席卷了霍弈君的神經,染紅了他的雙眼,叫他無法呼吸。
依稀間,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附在他耳邊輕聲說:“弈兒,不怕啊,很快的,很快的……”那聲音很低,很柔,就仿佛眼前鋪天蓋地的灼熱火浪不是吞人的凶獸,而是春日裡的暖陽一般。
可被害怕和恐懼縈繞的他根本就聽不進去。
他揮舞著雙手,蹬著雙.腿,奮力掙紮,附在他耳邊的人又說:“弈兒,彆怪媽媽,媽媽舍不得把你一個人留下來,你爸爸已經在下麵等我們了,很快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的。”
說罷,捂著他口鼻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道。
窒息感讓他慢慢放棄了掙紮,驚恐的眼神開始渙散,腦海裡突然浮現出爸爸昨晚說的話,“弈兒要乖乖聽媽媽.的話,爸爸周六帶你去水上公園玩。”
——砰砰砰!
“文年,君琦!”
“快把門砸開,老霍一家子還在裡麵呢!”
“南山,你竟然又尿床——”
天剛微亮,尖利的咆哮聲打破了小鎮的寧靜,驚醒了陷在夢魘裡的少年。
少年謔地睜開眼——
“哎喲!疼疼疼……”
“知道疼就對了,你昨晚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
“沒……”
“還敢說謊,老娘今天不打死你這個兔崽子老娘就不是你.媽!”
“親媽喲,你可小聲點,讓人聽見你兒子我還怎麼做人啊。”
“嗬!你有膽子尿床,還怕彆人知道?”
“媽,親媽,求您彆說了……”
討饒聲斷斷續續傳入少年的耳中,他睜著雙眼,目光渙散地望著灰暗的房間。
房內沒有開燈,窗簾緊閉,呼呼風聲吹動著窗台,傳來‘哐哐哐’的聲音。他撐起身子坐在床頭,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方才的噩夢是他六歲時發生的事。
霍弈君掀開被子,赤腳下床,摸黑來到窗前的書桌,拿起桌麵的煙和打火機。
‘呲’的一聲,昏暗的房間裡立時亮起一簇火苗,明滅的火光映出他晦暗不明的臉。
他夾著煙,拉開窗簾,推開窗子,晨風迫不及待地把新鮮空氣擠進沉悶的室內,細雨在微風的吹拂下,傾斜地打進窗台,濺到書桌台麵上還未合起的日記本上。
時值初夏,兩季交換之際,空氣中還夾裹著未褪去的寒意。
寒氣透過冰涼的地板,滲入他的腳心,可他絲毫不在意,隻是動作嫻熟地抽著煙,眯眼望著窗外生機盎然的綠色植物和行走在雨中的佝僂人影。
在他兒時的記憶裡,父母是對很恩愛的夫妻。
父親英俊偉岸,妻子美麗溫婉,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
本該是令人羨慕的家庭,卻在一夕之間全變了,溫婉的母親在睡夢中殺死了父親,然後放了把火想焚燒了自己和兒子。
可就在他意識模糊的時候,母親突然後悔了。
她聽到了有人砸門,忍著被烈火灼燒的痛楚,把還有一絲意識的兒子送到了門口,然後毫不留戀的回到火海中。
這是他的夢魘,走不出去的夢魘。
想到這兒,他猛吸了一口煙,苦澀的煙味盈滿整個口腔,他眉峰微微一皺,恰時門外傳來一聲‘嗞嘎’聲。他連斂起思緒,掐滅星火,隨手丟出窗台,其後站在窗前散著身上的煙味。
門外有腳步聲來回走動,片刻後又響起了關門聲。不到一會兒功夫,就見方才看見的熟悉身影撐著黑色雨傘行走在紛飛的細雨中。
霍弈君從樓上看著姥爺走遠,這才拉上窗簾,轉身打開房門。
與隔壁的雞飛狗跳不同,江家此時一片安靜。
他走到客廳,客廳有些昏暗,唯有木桌上放著一大束白色菊.花分外顯眼。
菊.花……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一眨眼都過去十二年了。
收起心中的思緒,抬步走進衛生間。衛生間很小,僅十來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