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沒有回工廠,而是回到宿舍開始考慮家裡的那一攤子糟心事兒。
他其實不願意離婚,當年的妻子是附近鎮子上數一數二的大學生,而他隻不過是個高中還沒畢業、長的也不好看的普通人。妻子不嫌棄他,還嫁給他,他很感恩的。
就算妻子當年給他戴了綠帽子,可這麼多年過去了,而且妻子之後也一心一意的跟他過日子,他也沒必要緊追不放。
可妻子不該這麼對女兒的。
他是成年人,可以無視外麵的流言蜚語,可女兒不行,女兒還小,還沒經曆過世事,需要人安撫。
當然,他不能把責任全推到妻子身上,他也有錯,因為逃避,他忽視了女兒的感受,如果不是女兒找來,他怕是也沒考慮過女兒的處境。
在縣城的這幾天,艾春花因為不安,艾友德就把她帶在身邊,連上班都放在眼皮子底下。
幾天下來,艾春花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笑意,他突然覺得女兒的笑比世間一切都要重要,猶豫了很久的心在看到女兒的笑臉時終於有了決定——
——他要離婚!
……
六月底,是公布高考成績的時候。
寧致、霍弈君和南山在網上查過成績後,相約回江清鎮的江清高中填寫誌願。
三人是同一天到達江清鎮的,隻不過霍弈君提前一天出發,比寧致和南山早到那麼小半天。
提前到達的霍弈君沒有回家,而是去南大伯的炒麵館幫忙,順便打聽了一下霍老太太和江鳳柔的事,也是從南大伯口中,他知道了江鳳柔已經離婚,她的丈夫什麼都沒要,隻是帶走了艾春花。
南大伯抽著煙說:“可憐了那孩子,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我聽艾友德的工友說,那閨女跑到縣城,哭的老慘了,幸好艾友德是個好的,他帶著閨女去了縣城,明天是你們填寫誌願的日子,他應該會帶著閨女過來。”
說到這兒,他看了眼霍弈君,感慨道:“以前還當那女人是個好的,沒想到她竟然跟……你也彆回去了,那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省的回頭纏上了你。”
霍弈君笑道:“我聽阿伯的。”
說是這麼說,可沒親眼確認過,他還是不放心。
他告彆南大伯後,在附近的賓館開了房間,換了身區彆於平時的衣服,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口罩和鴨舌帽給自己簡單的處理了一下,確定不是很熟的人認不出來後,他拿著放開搭乘班車去了竹清鎮。
班車緩緩駛進竹清鎮,路過鎮中時,一家名為‘柔家超市’的門口彙聚著一大群人,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人群中心,有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沸騰的嘈雜聲中,隱約傳出倆人的對罵聲,“你個黑了心肝的爛貨,勾.引我兒子,生下野種,也就艾友德那個沒種的不敢收拾你,換我試試,老娘不把你皮剝了,老娘就不是人!”
“我撕爛你這張爛嘴,也不怕下了地獄被閻王爺拔舌頭,說我不要臉,你個老貨能好到哪裡去?拿著江家的錢,替彆人養孫子,現在人不認你了,就跑我家懶著,還敢從收銀台拿錢,你這麼能,咋沒把你能上天呢……”
車子很快就驅離了超市,難聽的對罵漸漸離他遠去。
他垂眸斂目,輕皺眉頭,喃喃自語道:“還不如留在賓館等‘季堯’……”
。
十年後。
帝都的飛機場,從M國飛往帝都的航班在十分鐘前已經降落。
霍弈君站在出口,看著絡繹不絕的人潮,陌生的麵孔從他眼前一一掠過,熟悉的人影卻始終沒有出現。
他抬起腕表,不時地看著時間,當分針指向59時,一道清越的聲音穿過嘈雜的人流,徑直落到他的耳中——
——“霍弈君!”
他難掩激動地抬起頭來,就見一身休閒裝的青年推著行李箱噙著笑意朝自己走來。
他連忙上前去接過行李箱,手上的動作無比熟練地牽起青年的手,邊走邊道:“你總算回來了,這次回來不走了吧,你不知道,咱妹都問過我好幾次了,說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就連小叔昨晚也聯係過我,說過兩天就是他四十歲的生日,你要是再不回來,他就要去M國逮你了……”
寧致安靜地聽著霍弈君念叨,嘴角微微一勾,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大學畢業後,帶著霍弈君回家見了父母,季爸爸和季媽媽自然是不敢相信自家的兒子竟然帶回來一個男朋友,一氣之下,把他趕了出去。
剛好導師打電話說學校有個保送名額,問他要不要試試爭取一下。
寧致想了想,說考慮一下,回頭就找霍弈君商量。
霍弈君其實是不想同意的,奈何他的工作室才剛取得一點成就,正是忙碌的時候,他沒有辦法跟大學那樣天天陪著寧致,又想到季媽媽和季爸爸的反對,便隻能忍著不舍同意了。
就這樣,寧致出國了,在國外待了長達十年。
倆人來到車上,霍弈君體貼的為他係好安全帶。
在抽身的瞬間,飛快地在寧致的唇上親了一口,隨即啟動車子,一本正經道:“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寧致摸了摸唇角,嗤笑道:“就你那滿腦子黃色廢料的人,除了耍流氓還能做什麼?”
“我家堯堯真聰明!”說罷,他看前方沒車,扭頭傾身又在寧致臉上印下一吻,滿足道:“你這麼聰明,不給你獎勵都說不過去!”
寧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薄唇輕啟:“嗬嗬!”
車子一路想市中心開去,最後停在商業街後麵的小區裡。
霍弈君從後備箱取出行李箱,牽過寧致的手,帶著他回到他們的家。
這是一套複式樓,裝修風格偏歐式,但樓上有個小閣樓,裝修的跟當初江清高中附近租的房子一模一樣。
寧致是第一次來,這些年基本都是霍弈君去M國看他,頻率頻繁到一個月兩到三次!
他看著熟悉的裝修風格,感慨道:“難為你還記得。”
“我還有一個驚喜要送給你。”說著,他迫不及待的拉著寧致來到二樓的衣帽間,推開門,打開燈,就見高檔精美的木質展櫃展架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由翡翠、寶石、鑽石等打磨的紐扣,這些名貴非凡的紐扣在燈光的照射下,璀璨的光芒交相呼應,宛如夜空上的星海,美的令人窒息。
寧致呼吸一滯,下意識道:“你在家裡放這麼多名貴非凡的紐扣,就不怕小偷光顧嗎?”
“怕啊,所以我打算把它們都按到你的襯衫上,每件襯衫上一顆,這樣就不用擔心小偷偷走了。”霍弈君說的很溫柔,眉眼間皆是年少時他缺乏的自信和底氣。
寧致莞爾一笑,心中一動,掏出陳年舊事的小本本,問道:“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嗎?”
霍弈君還在等著‘佳人’感動的投懷送抱,冷不丁聽到對方提起倆人第一次見麵,腦海裡不期然閃過對方曾經說過的話,心底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可憐巴巴?”
寧致搖了搖頭,拿起一顆翠綠的紐扣,對著燈光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哎喲,這是誰家的狗子,淋成落湯雞咯!”
說罷,他把紐扣放到神色無奈的霍弈君手中,又問道:“你還記得你當初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嗎?你再對我說一遍?”
霍弈君臉一僵,心中已經確定‘季堯’這是在秋後算賬。
可就算心裡清楚,他也不能不回答,他小心試探道:“滾?”
寧致微微一笑,牽起他冒汗的手,走出衣帽間,來到二樓倆人的臥室。
進門前,寧致把他攔在門外,彎唇道:“好的,你可以滾了。”說罷,他‘啪’的一聲關上房門。
臥室裝修的很溫馨,布置的也用心,處處透著對生活細節的重視,讓人一看便能感受到布置他的人傾注的愛意和心血。唯一不溫馨的是房間那張能躺五個人的大床和床.上的花瓣——
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被關在門外的霍弈君懵了一瞬,他還以為‘季堯’剛才主動牽他的手是表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沒想到竟然是在這裡等他——
他拍著門,委屈的喊道:“寶貝兒,你快開開門,我知道錯了。”
門內傳來寧致平靜的聲音:“你沒有。”
“不,我有錯!你快開門啊,你難得回來,我還沒好好看看你……”
怎麼看?
寧致瞥了眼那張大床,痛心疾首道:“你沒有,是我錯了,所以,我打算閉門思過一晚。”
霍弈君傻眼了!
說好的纏.綿悱惻、恩愛有加的夜晚呢?
——小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