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
路梔昨晚已將主臥檢查過一遍,現在,他要找的是之前沒時間留意的地方。
衣櫃深處,抽屜縫隙,地毯底下……在搜遍這些角落之後,果然有了新發現。
“在這裡!”
楚嵐嵐細瘦的手指伸入抽屜縫隙,摸到什麼東西,一點點揪了出來。
眾人湊過來圍觀,在她掌心裡,是一張皺巴巴的牛皮紙。
牛皮紙上有墨水筆留下的字跡,隻是和安東尼的日記一樣,因為時代久遠,早已褪色不少。
而尚未褪色的筆跡,說得好聽是龍飛鳳舞,說得難聽就是鬼畫符,根本認不出來。
沐寒佳:“……這不會是藥方吧?”
她當然不是因為牛皮紙上的鬼畫符才推斷這是一張藥方,而是因為她在這張紙上,嗅到了淡淡的藥味。
路梔:“確實是一張藥方。”
他從這些潦草的字跡中,辨認出一個自己十分熟悉的詞。
“洛達芬,一種抗精神病藥物,二十世紀研發問世,名字沿用至今。”
說到這裡,路梔取出從安東尼和柯琳娜房間找到的小藥瓶,倒出兩片藥。
下一秒,他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舉動——低頭,輕輕嘗了一下兩片藥的味道。
沐寒佳、楚嵐嵐:“??!”
她們都被路梔這個舉動驚到了,就連黎零也微微眯起眼睛,抓住路梔手腕。
青年的掌心就和他的眼神一樣毫無溫度,路梔卻很淡定,輕拍黎零手背,笑意中含著安撫:“沒事,這隻是普通的藥,是洛達芬。”
之前他就覺得這些藥片眼熟,現在淺嘗過味道,才終於確定。
“……你確定是洛達芬嗎?”沐寒佳瞠目結舌,“不是其他什麼奇奇怪怪的藥?”
路梔頷首:“我以前吃過這種藥,所以能確定。”
沐寒佳一下子不說話了。
雖然不清楚洛達芬具體有什麼作用,但她也聽說過,這是一種抗精神病藥物。
路梔居然吃過……至於原因,就不是她方便細問的了。
旁邊的黎零忽然開口:“好吃嗎?”
路梔看他:“?”
黎零指了指他掌心裡的藥:“聞起來像糖,所以好吃嗎?”
路梔沉默幾秒,道:“糖和藥不一樣的,不能隨便吃。”
黎零“哦”了一聲,不吭聲了。
不知道是不是路梔的錯覺,他居然從黎零深黑無光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分失望?
……所以他的學弟連糖和藥都分不清嗎?
想到這裡,路梔忍不住抬手,摸摸黎零額頭。
旁邊的沐寒佳、楚嵐嵐:“……”
這是把黎零當傻子了嗎?
黎零卻沒明白路梔的意思,還很喜歡他溫暖的掌心貼著自己,慢吞吞挨著蹭了蹭。
之後,路梔對黎零他們解釋道:“洛達芬能讓人精神穩定,但過量服用會有很嚴重的副作用,甚至可能產生幻覺。”
沐寒佳聽到這裡,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會致死嗎?”
如果有人利用這點,故意加大藥量……
路梔搖搖頭:“那得至少一整瓶的藥量,太容易被發現了。”
他環顧四周,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們還沒找到媽媽的藥瓶。”
到現在,主臥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他們找遍,剩下的隻有……
路梔目光遊移,忽然落在一個地方。
大床與牆壁之間,還隔著一道窄窄的間隙。
路梔單膝壓在床上,一隻手探入那道間隙之中。
間隙很深,一直延伸到床底,路梔摸索了一會,終於從縫隙裡摸到一個被遺棄在床底、沾滿灰塵的藥瓶。
藥瓶裡隻剩下兩三片藥,從外觀顏色上看,和安東尼柯琳娜服用的洛達芬沒什麼區彆。
沐寒佳:“看來安東尼母親確實有祖傳的家族病,還遺傳給了兩個孩子……”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黎零打斷了:“聞起來不一樣。”
沐寒佳一愣:“什麼?”
黎零並沒有看她,而是掃了眼路梔掌心裡的藥,語氣帶著幾分嫌棄:“聞起來很苦,不像糖。”
在沐寒佳驚訝的目光中,路梔捏碎一片藥,發現白色的藥片被碾碎後,裡麵的粉末居然是淡黃色的。
路梔微微蹙眉,又湊過去,嗅了嗅上麵的味道。
這一次,他終於確定:“的確不是洛達芬。”
洛達芬無色無味,這個瓶子裡的藥片則多了一分難以察覺的酸澀。
儘管如此,這種藥也在外觀上和洛達芬極其相似,如果不是碾碎了細細辨認,根本察覺不出來。
沐寒佳:“難道安東尼的母親還患了另一種病……不,不對。”
她忽然發現,這兩種藥都用同樣的白色藥瓶裝著,從外觀上看一模一樣,毫無區彆。
明明是兩種藥,為什麼要用相同的瓶子裝?他們不怕弄混嗎?
還是說,有人希望它們被弄混呢?
路梔轉著手中的藥瓶:“安東尼母親的藥,應該是被人調換了。”
“而且,”他微微一頓,說出自己在昨晚就生出的猜測,“她已經去世,死於謀害。”
“……”
沐寒佳聽到這話遲疑一下,道:“有沒有可能,這位女士還活著?”
路梔看著她,沐寒佳轉身,從梳妝台上取出一支精致的管狀口紅。
“你們看,這支口紅的蓋子蹭到了膏體,還很新鮮,並沒有凝固。”
沐寒佳道。
“不僅如此,其他化妝品的瓶身上也有新鮮的液體或者粉末殘留,可以看出直到不久前,它們都還被人使用。”
路梔點點頭:“是的,確實是這樣。”
“但是,使用這些化妝品的人未必是安東尼母親。”
沐寒佳:“咦?”
路梔道:“主臥有兩個衣櫃,昨天我檢查過,奧德森的衣櫃很乾淨,他妻子的衣櫃卻已經落塵,說明很長時間沒人打開。”
沐寒佳捏著下巴:“那可能是因為安東尼母親病重,長久臥床……”
路梔:“可是一個病重臥床,虛弱到根本無法起身的人,又怎麼使用這些化妝品呢?”
“……”
沐寒佳不說話了。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房間裡我沒找到安東尼媽媽的痕跡。”路梔道,“反而找到了另一個人的。”
他抬手,掌心裡靜靜躺著幾根細長筆直的黑發,是他從梳妝台上的梳子,還有枕頭底下收集來的。
“黑色的長發……”沐寒佳忽然想到什麼,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難道——”
路梔:“是的,在姐姐柯琳娜的房間裡,也有一模一樣的黑發。”
“……”
在這之後,路梔取下床頭的畫像,從畫像背麵發現了兩個名字。
奧德森,溫妮莎。
奧德森是安東尼和柯琳娜的繼父,而溫妮莎,應該就是這對姐弟的親生母親。
現在,他們已經得到一個大概的輪廓。
溫妮莎死於謀殺,她生前所服用的洛達芬被人調換,致她死亡的正是調換後的藥物。
而在她去世後,她的女兒柯琳娜住進主臥,用著母親的化妝品,和自己的繼父生活在了一起。
調換藥物、殺死溫妮莎的,可能是奧德森。
可能是柯琳娜。
當然,甚至可能是安東尼。
住在這棟屋子裡的其他三人,都有嫌疑。
惡鬼,也許就在他們之中。
從主臥離開後,路梔發現黎零一直看著他。
不說話,就隻是盯著,一聲不吭。
路梔:“?”
黎零的眼眸深黑如夜,沒什麼波瀾。
無聲地對視幾秒後,路梔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能從那雙眼睛裡看出一些特彆的情緒……比如,求誇獎。
說起來,剛才就是黎零認出溫妮莎的藥並不是洛達芬,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就要靠嘗味道來判斷了。
那個藥可是殺死溫妮莎的藥,就算隻是淺嘗一口,風險也極大。
想到這裡,路梔眼尾揚起:“剛才多虧你了,你真厲害。”
黎零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我也覺得。”
然後牽住路梔的手,心情很好地晃了晃。
旁邊的沐寒佳:“……”
她捂住了楚嵐嵐的眼睛。
楚嵐嵐:“?”
之後幾人又檢查了剩下的客房,還有一樓的客廳餐廳,可惜的是,哪怕搜遍整棟房子,他們也再沒獲得什麼有用的線索。
直到布穀鳥的指針走到晚上七點,尖細的報時聲響起,他們才發現,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離係統給出的七天時間,還剩下六天。
一樓客廳,沐寒佳癱在沙發上,不想再挪動半點。
這棟房子很大,超乎她想象得大,所以才搜查一遍,就耗費了他們一天的時間。
“是漏了什麼地方嗎?”
另一邊,路梔望著麵前搜集來的線索,若有所思。
三個藥瓶,半本殘缺的日記,以及溫妮莎死亡的事實——這就是他們今天的收獲。
但是,太少了。
一定還有更多的線索藏在這棟房子裡……藏在他們不曾探尋過的地方。
路梔忽然抬頭,盯著一個地方。
沐寒佳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是房子的大門。
沐寒佳:“……”
她忽然有個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聽見路梔開口:“那道門,可以打開吧?”
“門外,還有地方吧?”